第一部(第12/31页)

“我很失望,但没有被打败。失望是生命力的一种符号,我希望如此。我被悬置了,彻底自由,我破解不了我所陷入的紊乱。人们还没有给我钥匙。我在无所谓和忧伤中等待。我听到楼梯中传来以往监视者的脚步声。他们始终在那里。”

他们每天都通电话。同时,戈拉向迪玛靠拢。大师对他的所有同胞都很慷慨,和蔼,同意见一见米赫内阿·帕拉德,他那位刚刚从罗马尼亚而来的崇拜者。后来,当戈拉问起他的印象时,迪玛很开心地承认,他觉得帕拉德真的是他的弟子。

见面消除了帕拉德的不安。大师向他建议了一个旨在获得博士学位的精读计划,并答应他让他作为合作者参加共同的注释工作。尽管他不得不在一个大学和另一个大学之间穿梭来回,帕拉德还是在迪玛权杖的庇荫下发表了很多东西。关于神话和神秘主义,关于文艺复兴和宗教裁判所。他追随着大师百科全书式的典范。

帕拉德将在迪玛那给人深刻印象的家中遇识他的妻子。戈拉认识基拉·瓦拉姆,她曾是他的学生,而且,看来,还不只是一个学生。当基拉成为西班牙语助教时,他们还是同事。大三的时候,她就在一部电影中担当了主演:这不应该归功于她那平庸的演技,而应该归功于她那张长了绿颜色杏眼的相貌奇怪的脸。她那长长的如麦穗一般金黄的头发梳成了一根长辫子,一直拖到胯部,她那秀美的大腿从短短的裙子底下露出来。第一部电影之后不久,她嫁给了一个著名运动员,一年之后离婚,一个人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日子,一旦完成她的学业后,就携子移居到了克里夫兰,住在一个姑妈家。

从第一个夜晚起,帕拉德就把他们的爱情放置于一种神奇礼仪的徽号下。两位情人食指蘸了自己的鲜血,面对着床,先后签署了一份永恒之约。“变心者将在耻辱中早早死去”,人们在一张特地弄到的羊皮纸的最下面读到,它就放在桌子上那瓶等着开喝的红葡萄酒旁边,十分显眼。九月之夜:一直到她死为止,每年的生日,基拉都会收到十九朵玫瑰,鲜红得就如火红的柴火,要把种种承诺燃尽。

一些媚俗的细节,彼得·加什帕尔会说,就如戈拉教授也会说的那样。很显然,迪玛大师对他的弟子有一种催眠功能,以魔法和奥秘把他迷惑。

帕拉德跟基拉分开之后的那几年,他的生产力没有减慢,他的奇特行为也没有减少。但是,在某一时刻,跟迪玛之间的关系总是集中在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上。在祖国的图书馆中,很少能学到罗马尼亚历史的真相。戈拉和帕拉德只是在到达他们的新国家之后,通过阅读在这里,在大洋此岸,在美国国会图书馆找到的他们遥远祖国的旧报纸,才发现30年代一些奇特的政治插曲,那时,这位还很年轻的博学者被一种基督教-东正教的基本恐怖主义所吸引。

帕拉德在打击下摇摆。迪玛不仅仅是一个异乎寻常的博学者,一个真正的图书馆,而且还是一个慷慨的、利他主义的对话者,在他身上很难找到什么缺点。

戈拉曾试图跟迪玛来一次对话,但没有成功。“他打毛线!他在打一顶小小的睡帽。假如我问他关于这一历史阶段的问题,问他我在这里的旧报纸上发现的问题,他会拿起他的毛线针。他会以一种茫然和谨慎的神态,开始编织他黑颜色的小睡帽,它将保护他抵挡寒冷和回忆。就这样,我将看到他赐予我的沉默,”在一次不断被喘息打断的电话通话中,戈拉对他以前的学生说。

帕拉德被震撼,同时又渴望获得新的证据,他再也不能工作,他被撕裂为两半,一半是对大师的敬仰,一半是不断出现、不断积累的问题。

“一个笨蛋,这才是他的本质,这个被恋爱蒙住了眼的人!”他在电话中咆哮道。“好一个弟子!整整一生,我都梦想着跟大师的伟大会面。但就在学校门口,人们抽走了我的批评神经,让我能够继续留在恋爱中。批评精神是禁止进入爱神的神庙的。”

自我指责,一个危机接着一个危机,帕拉德决定忘记两难困境。迪玛是他的保护人,他的友谊是无可估量的,他不能放弃他。智力上和伦理道德上绕了半个世纪的弯路?这可不是指现在。如果说过去的事不清楚,那么现在,它,则是清楚的:博学者是写书的人,而不是柜台前打嘴仗的人。

戈拉问自己,帕拉德是不是入了他所仇视的党,可他毕竟还需要这党来作逃脱。他很可能就这样有了妥协的经验。

恼怒将周期性地反复出现。然而,老人和他的弟子继续共同出版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