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3/31页)
在科斯敏·迪玛的葬礼上,继承人宣读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悼词。对他的无比热爱,对他解放的公开肯定。帕拉德用几句话宣告,他对世界,对他卓越的前任以及他本人投身其中的领域,有一种不一样的看法。“我的老师相信一种制度的有机特征,而我,我更喜欢中世纪的ars combinatoria[16]。关于信息的当前理论以及认识理论,在这些理论中,我们从一个空白点出发,走向种种关于逻辑和信息的不同异文。我相信强调不完美的概念,精神上的活力萦绕在我的心中。”
政治上的盲目,甚至还有声称不懂政治或否认政治,这些都无法跟爱相媲美,帕拉德断定,而且,他再一次,公开地,表达了他对逝世者的敬仰和爱戴。兴许还是一种疗法,专门治疗无法忘却政治迷途和对此所保持的沉默。
“在他去世后,迪玛先生给我带来信息。我几乎在驳斥他的思想,我跟他唱反调,但是,我们继续着我们的论战。”
在好好研究了其中的代码之后,帕拉德渴望着能影响世间和宇宙间的种种事件。被社会预言、个人灾难、性欲之谜纠缠得难以自拔,他便询问了星辰。他远离了流亡者社团,在流亡刊物上发表了反民族主义的文章。他每星期都在攻击纳粹分子和共产党人同胞的意识形态,它来自于后纳粹主义和后共产主义。
威胁的开端就是这样:电话、信件、大街上的暴力。他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但不采取任何预防措施,也没有报警。奇怪的包裹越来越多,他拒绝打开它们,只是把它们扔进院子里的垃圾桶。他公开表白自己愿为任何别的宗教,或者不如说为非教徒的宗教,而抛弃基督教的意愿。
正是在这时,帕拉德决定回祖国一趟,亲眼看一看共产主义之后究竟是2000年,还是30年代。他返回美国时,忧郁而又消沉。关于戈拉教授的消息也不怎么令人放心,传递了顺势疗法的剂量,并且带有空白。
一天晚上,在剧院,他见到了露,她跟一个很年轻的男伴在一起;他得知,实际上,那是她的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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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露唯一的表弟。决不可能弄混的。一个小伙子,现在成人了,长得漂亮,能说会道?他像什么呢,这位加什帕尔表弟?他结束了大学学业吗,他变成了一个伟大的运动员吗?他还跟以前那样,也打篮球,也搞田径吗,他写一些马术方面的专栏文章,还有关于艺术展览的批评文章吗?他此前还陪过露吗?
卢奇安·帕拉德,米赫内阿的兄弟,他的妻子跟戈拉以前的夫人维持着友好的关系。他们曾经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见到她,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家庭场合。谁陪同她呢?
跟彼得一起在剧院!之后呢?他们是表亲,不是吗?彼得从国家的另一端过来,来首都待上几天,而他的表姐则邀请他去看戏。仅仅出于客气而已。露实在受不了独自一个人去剧院或电影院,也不会独自去听音乐会或是郊游,他拿这位年轻的加什帕尔当护花使者,本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彼得·加什帕尔是不是碰巧有一辆汽车呢?露讲述道,多年前,在布加勒斯特游历时,这位中学生对汽车着了迷,那时候,汽车还很少,形状也很难看。他是不是弄了那么一辆著名的特拉班,带一个摩托车发动机的这一社会主义的塑料玩具?开起来嗒嗒嗒,噗噗噗地乱响,还直冒烟,得经常换那见鬼的火花塞,重油和轻油的混合液很有效,它消耗很少,这穷人的汽车,等了整整五年,才赶上这一社会进步。加什帕尔检察官是不是从他亲爱的党那里获得了他儿子梦寐以求的好处?大卫·加什帕尔是不是重又成为检察官,或者,他在监狱里待了很多年,如同流言所说的?
往昔。就在人们想不到的时候,一个个片断出现而又消失。瞧,露现在还陪同古斯蒂·戈拉,而以前她曾经拒绝过这样做。她保持着,依然是现在,唯一妻子的角色!不,他们的相遇不是一个幻觉,分离才是幻觉。
“我不是遇到了她,我是重又找回了她。她始终就在我的心中。”戈拉教授喃喃道,对着他那个哑默的听众。
她没有接受陪同戈拉到这舒适和自由的荒漠中,但她同样不能把他抛弃给命运。她曾经离他很近,却并不知道,或者兴许知道,只因如此她抵抗着分离。
这一对人儿静静地走在火车站前的人行道上。彼此紧紧贴在一起。露一边瞧着她的丈夫,一边突然摇晃了一下她那长长的黑发。
“我不相信彼得知道他父母的故事。他父亲,以前娶了莉莎,但她不幸跟他们的小女儿米丽一起烧死了……是彼得代表了这个女人的新生活,而不是大卫。这个篮球手承受不了过度的母爱,我敢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