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中的陌生人(第8/17页)

“对了,那个阿穆拉……她活儿好吧?”

“我怎么知道?我们都在谈文学。”

“得了吧,大作家!你是把我当小胡子吗?!”

我曲折蜿蜒的思绪飘向了那班带走了曾经那个小男孩的列车的后方。我们三个终于走到了公路上,笑得像疯子一样。小胡子可把我们逗坏了。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看见小偷尿裤子,不太雅观——?!”

“说真的,哥们儿,”茨尔尼插嘴,“自我姑妈的葬礼以来,我就没笑成这样过!”

从林中的小路上窜出一辆卡车。科罗立马认出这是辆私企的车——牌照不是红色的。他挥动着手臂,卡车停了下来。

“老乡,你是从萨拉热窝来的吗?”

“是啊,”一个长着方形脑壳的家伙边回答边摇下车窗,“警察设了卡,他们在抓三个男孩儿,说是在去卡德尔耶沃的火车上。”

“你从哪边来的?”

“亚布拉尼察。快点儿,一个跟我坐,另外两个去后边的篷布底下。”

“我们三个都去后边。”

方脑壳的家伙点点头,邀请我们上车。

“其实,我跟你不是老乡。我可不是傻瓜!”他补充道。

“你说什么?!”

科罗已经在摩拳擦掌。

“你哥哥,是不是叫切罗?”那家伙接着说。

“是。”

“1966到1967年,我和他在泽尼察一起坐了两年牢。”

“你没开玩笑吧?科马迪纳……是你吗?你和米拉莱姆一起的?”

“一年零十一个月!我是出来了,不过我很懂这套。快点,上来!整天当司机,我可是受够了!”

“你是缺少肾上腺素。”科罗对他说完又转向我,“是这么叫吧,啊?”

我点点头表示赞成。

科罗和司机坐在驾驶室,茨尔尼和我钻进后车厢,卡车启动了。司机猛地松开离合器,惯性把茨尔尼和我狠狠摔到了另一边。

“喂,老乡!”我大喊,“慢点儿!”

司机转过头来又重复道:

“我啊,我可不是傻瓜!”

“你知道吗?”茨尔尼对我说,“莫莫·卡普尔,他把你搞砸了;你也是,你也坏了他的名声!原本我想,咱们大可以悠闲地到约瓦尼卡路的报亭弄点儿钱,然后去亚布拉尼察的戈依科店里吃顿烤肉!今天咱们虽说是吃了顿免费大餐,不过都吐没了啊!”

茨尔尼很快睡着了。我也闭上了眼睛。我们在车厢里睡着,习惯了从一边滚到另一边。突然,卡车停下了。透过篷布,警车旋闪灯的蓝光照了进来。然后传来一个警察的声音:

“你们没有碰到三个罪犯吧?都是穿着西装的。这几个危险的家伙冒用假身份,还在火车上偷东西。”

“没有,一个人都没看见。”司机边出示证件边回答道。

“后边,你运的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检查。”

第二个警察走远了,回来时拿着一把手电。他掀开篷布。我们两个靠着车厢后栏板蜷缩成一团。

我们就这样缩成一团,小小的一团。手电照亮了车厢,光束从左向右扫过。警察的手停在后栏板上方,就在我头上。我用鼻子呼吸,脖颈紧贴在车厢板上。手电筒离我只有一毫米,警察察觉到了从我鼻孔里冒出的热气。

“妈的!他们在这儿!抓住另一个!”

警察惊恐地大叫起来,我脑袋上挨了手电筒一下。我一下子跳起来。手电筒碎了,没有了亮光。只剩下叫喊声和咒骂声。我从卡车上掉下来,撞到另一个警察,他摔倒在地。茨尔尼蹦到警车的前引擎盖上,因为猛烈的冲击,旋闪灯的蓝光也熄灭了。司机和科罗紧贴在一起,逃入森林。随后一声枪响……

我以为有人被打死了,心脏咚咚咚的像是打鼓,脑子里乱成一团糨糊。我好不容易爬上陡坡。一个人影都没有,呼喊另外三个人还为时过早。天空中,一轮明月,没有星星。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继续向前。

我心想:我究竟为什么要披上另一个人的外衣呢?

想起阿穆拉让我平静了许多:她的大腿,没有什么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它们从我的脑袋中移除。我相信,就连马特·普尔鲁夫(9)也不行。我的步伐变得规律起来。因为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再加上从一棵树背后突然传来的嚎叫声,我还以为是一只恐龙从陆地博物馆跑出来了!

我急忙跳到一旁,双手放在挡风板上,保护住脑袋。我蜷缩着身子,尽力占据最小的空间,展示给凶猛的野兽体积尽可能小的猎物。

“蠢货!”我喊道,“茨尔尼呢,他在哪儿?”

“不太远。”

片刻之后,林子里回荡着“茨尔尼——尼——”的呼喊声。茨尔尼躲在一间猎人的小棚屋后面,就等着我们到他跟前再回应我们。他害怕这是警察的圈套,于是就一直等着,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螺丝刀。这个尖锐的工具无时无刻不体现着他的攻击性。无论是谁胆敢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他一定会用这把螺丝刀刺穿对方的身体,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有一天在学校门口,他捅了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因为那家伙骚扰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