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中的陌生人(第5/17页)

“我说的。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且我就这么说了!”

“妈妈,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没办法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我的两条腿开始不由自主跳起舞来,仿佛被弗雷德·阿斯泰尔附了身。

“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真不错。”我故意提醒另外两位。

“可要是去入室盗窃的话,最好还是别了!”

“我父亲说,每走一步都该仔细品味!”

从诺尔马勒那车站出来的路上,我一直抬着右肩膀。科罗不喜欢这样。

“你有什么好显摆的?”

“显摆……我?”

“你给我把那个肩膀落下去!”

想让我乖乖听话可不容易,但他可是我们中间最厉害的!当科罗转头看草地上的阿德里亚马戏团时,我的肩膀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了。萨拉热窝所有眨眼睛的女孩,都让我感觉自己在马林·德乌尔街的橱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在萨格勒布酒店门前的人行道上,我嗒嗒的脚步声和着教堂的大钟,我鞋底的铁掌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仿佛随风飞到特雷贝维奇(6)山顶,在重新落向地面之前,如同一支乐曲,从一个女孩儿的耳中飘向另一个。我父亲说得没错,一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就连感觉都会发生变化,你会感受到自己的气场!周边的人也会不知不觉受到影响:科罗、茨尔尼和我,我们三个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仿佛《空中游击队》里的飞行员!

“咱们就像在拍电影!”茨尔尼说道。

“你的电影啊,万一要是被抓了,就等着去牢房里拍吧!”科罗回答道。

到了诺尔马勒那车站,几个流浪者迎上来。高音喇叭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为我们的步伐增添了几分庄严:“从萨拉热窝途经梅特科维奇开往卡德尔耶沃的列车,再过五分钟就要发车了。请旅客们抓紧时间上车。”

餐车里空荡荡的,我们坐到了最好的位置。科罗和茨尔尼看着窗外,餐车服务员突然出现之时,我正沉浸在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中。她个子高高的,红棕色头发,长着一双像伊丽莎白·泰勒一样的玫瑰红色的眼睛。另外两位把西装袖子撸起来,露出胳膊,晃动手腕校正手表的时间。其实,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适应借来的衣服。而我呢,我是为了向那些比自己年龄大些的混混看齐;因为在戈里察,人们常这样评价他们:“再看书,也是个混混!”

“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车票。”

“我叔叔拿着呢。切多·卡普尔!”

“你叔叔?”那女孩以充满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重复道。

“嗯。”

“那他在哪儿啊,你叔叔?”

“他正在参加萨拉热窝电视新闻的采访。”

“那是哪儿?”

“在大楼里,就是那儿,对面。”

“是一位小个子的先生吗,还长着灰色的胡子?”

“就是他!”我大喊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切多·卡普尔长什么样。

“那我认识他!”

“太好了,小美女!至少,你现在应该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了吧!”

“有一天我在去贝尔格莱德的车上当班,他就在火车上。”

“那两个,他们是我在特雷比涅的表兄弟。”

科罗伸出手,以尼古拉·科若维奇的名字做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家住在特雷比涅斯卡-舒马,而茨尔尼呢,成了莫姆奇洛,是他的一个亲戚。

“我们要去卡德尔耶沃接我母亲去医院。她快要不行了,前段时间做完手术后,我叔叔竭尽所能让她在内乌姆多待了几天,据他说,她没剩多少时间了……”

“我叔叔上个月刚刚去世。你们想喝点儿什么?”女孩说话间,我与她四目交错——仅仅零点几秒的时间,但就是这样短短的零点几秒,确保了英格玛·斯坦马克在滑雪世界杯比赛中的胜利。

白天很热,车轮润滑油的气味飘进餐车里,混着印有JŽ(7)字样的包装纸里的香皂的气味。女服务员刚走到柜台后面,三位身穿灰色西服套装的男士就走进了车厢。听见他们的对话,我们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在联合集团工作,正在陪同一位德国佬,那个德国佬是高尔夫球质量监督员。

“标——准,”德国佬含糊不清地用塞尔维亚语说道,“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它是什么样子!”

“我们要进行整顿,在员工中间,在生产过程中。如果有必要的话,也要整顿整顿这该死的标准!”

“什么,你想整顿标准?”

女孩儿再回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慌乱,她把饮料放在桌上,然后向我伸出一只胳膊:

“疾病啊……在失去亲人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疾病是什么。麻烦你,测测我的脉搏吧。”

她的心脏在我的食指下怦怦跳动。我父亲喝酒太多之后,就会心律不齐;把脉这事儿,我都干好久了。尽管她的脉搏跳动得很快而且不均匀,但我还是打消了她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