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中的陌生人(第3/17页)
“再走一步,我就让你屁股开花!”小胡子喊道。
“可是警官,”茨尔尼哆哆嗦嗦,“我什么都没做,我向您发誓!”
小胡子和另外三个警察把我们围在中间,也不预先通知,警棍便劈头盖脸地朝我们砸过来。我们把胳膊举起来抱在头上,尽量保护自己。几个年龄稍大些的捣乱的家伙被“扣走了”,其他人都溜了。
“小子,”小胡子突然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你叫什么名字?”
“莫莫……莫莫·卡普尔。”
科罗看着我,一脸吃惊。茨尔尼捂着嘴偷笑。另一个警察和小胡子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我。
“站到那边去,背靠着墙!”小胡子指着旁边一个简陋的小屋,命令道,“你们的证件!你们的身份证在哪儿呢?”
“我们还是孩子呢。刚十四岁。”
“孩子?就你?像你这么结实,恐怕连公牛的犄角都能拔下来吧!”
小胡子一边记下茨尔尼的名字,一边转向我。
“切多·卡普尔……是你什么人?”
答案如当头一棍:
“我叔叔!”
“你不害臊吗?!”
“不,我是……”
我正准备说:阿列克萨·卡莱姆,布拉措·卡莱姆和阿兹拉·卡莱姆的儿子。因为科罗和茨尔尼,他们能证实这才是我的名字。
“你是什么?”小胡子打断我,“你真应该感到羞耻。要是你叔叔知道你这样给卡普尔家族抹黑,有你好受的!行了,滚回家去吧!别让我再在这儿见到你!真丢人!”
这是我第一次带着假名字回家。“可是冒用他人身份,那是要进少管所的!”这两句话一直在我耳畔回响。然而,成为别人,这让我很高兴。一转眼,我就扮演了作家的角色!太棒了!真神奇!
我们的警察先生不读书。真是侥幸,因为如果小胡子知道莫莫·卡普尔是最畅销的作家,我又怎么能逃过一顿狠揍呢?我自问。
可我又怎能猜到切多·卡普尔和莫莫·卡普尔之间有亲属关系的呢?切多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中,他建水电站,铺沥青路,在各大体育馆和炼钢厂的落成典礼上剪彩,把电通到波黑最偏僻的村子。我怎么会知道的呢?
我母亲被开门的吱嘎声吵醒了。
“你现在才回来?从哪儿回来的?”
“图书馆。”
“图书馆……就你?!”
“怎么?不行吗?”
“晚上十点半还开着的图书馆……你在哪儿见过?”
“他们开了一家文学咖啡店。其实,就是一家书店。人们在那儿喝咖啡和考克塔(4),读书、讨论。”
“那我就能通过你知道有什么新鲜事儿了,也能了解第一手信息了!”
“莫莫·卡普尔出了一本新书。”
“我喜欢《安娜的日记》。”
“确切的书名叫《外省人》。”
“这本书怎么样?”
“封面漂亮极了……”
这个冬天非常寒冷;不知为何,这让我更加觉得,当莫莫·卡普尔要比当阿列克萨·卡莱姆好。科罗和茨尔尼总愿意去学校下面那一排新楼房尽头玩牌,他们每天都会来我窗下吹口哨。因为他们还需要一个人。
“我总在想莫莫·卡普尔的命运,他可真是个贵族啊!”我父亲正坐在餐桌旁,吃着他的白菜裹肉。
阿兹拉可受不了自己丈夫举止轻浮,不过那天晚上,我敢肯定他不会为女人流眼泪。为什么一提起故事中的女人们,他就非要哭呢?
“有人生来就是贵族吗?”
“我说过不是吗?”
“没有,你什么都没说过。他不是因为躲过一颗炸弹才成为贵族的,他生来就是!”
“妈的,我说的就是啊!不过,好吧……我承认,他不是贵族。”
“他怎么不是贵族?!只不过不是你认为的那个原因!”
布拉措不再争论,不过夜宵也不吃了。因为他在外地出差好几天刚回来——贝尔格莱德有件事要解决——等他从贝尔格莱德回来的时候,讨论已经不再继续了。不过,这次从萨格勒布回来以后,他与母亲的争吵一直持续到深夜。
“这表明他在萨格勒布的情妇都要把他榨干了,”科罗信誓旦旦地说,“她让他精疲力竭,让他双膝跪地……不过萨格勒布那位……”
“真的?”
“要不就是,他爱上了萨格勒布那位!”
“你净胡说!我父亲尊重女人。你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讲述她们的光辉事迹的!”
我对布拉措·卡莱姆的维护实在有点站不住脚。我的论据听上去就像萨拉热窝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博学家》里的对白一样,空洞而不可信。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待母亲非常随和。每次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一紧张,他们就比赛,比谁第一个到我这儿。有时候,他们两个都死死卡在我卧室门的门口。这一次,是父亲先来到我跟前,坐在我床上。我床头放着一本《外省人》,是黑特出版社出版的,他盯着封面上印着的“明星”鞋,对作为成年人的艰难展开了哲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