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蛇的怀抱里(第7/11页)

每次,当这只蝴蝶落在一棵药草上,大个子便笃信一定能捉住它,可最后都让它逃走了。他跳起来,像守门员一样俯冲下去,半空中,他攥紧拳头,深信蝴蝶这下再也没机会飞起来了。然而,当他得意扬扬,张开手臂,蝴蝶又飞起来了。另一边,那两个士兵算起账来,甚至还动起了手:

“你为什么打我?”

“打的不是你!是你的头盔!”

“才不是,你打了我!还没谁敢打我呢!”

趁着这几个雇佣兵试图摆脱蝴蝶的时候,科斯塔和穆拉达从井里探出头。二人相视一笑,决定先溜到房子后面,再从山上逃走。他们穿过坑坑洼洼的草场,想钻进旁边的树林。不幸的是,厮打在一起的那两个士兵终于发现了他们。他们赶忙戴上头盔,拿起步枪,开始追赶他们。与蝴蝶纠缠不休的大个子,看到两个同伴跑了,也拿着步枪跑去与他们会合。蝴蝶落在一棵药草上,注视着这三个发狂的人类。

到了森林里,科斯塔和穆拉达明白他们得救了。可就在这时,科斯塔听到了熟悉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军靴声。他们来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前,科斯塔让穆拉达踩着他的肩膀,她先爬上去,藏到这棵百岁老树的枝丫中。轮到科斯塔了,他纵身一跃,抓住一根树枝,借助手臂的力量也爬了上去。等三个士兵走到跟前,科斯塔和穆拉达已经在两根树枝间藏好了。

“我们能看见他们,但他们看不见我们。”看到这三个士兵走到树下,科斯塔小声说道。

这三个家伙跑得筋疲力尽,于是卸下武器,背靠着树干喘着粗气。

“水,”高个子问,“这附近有吗?”

“那边。”小个子指着小溪的方向,回答道。

他们摘下头上的匪帽,从高处没办法看清他们的脸。穆拉达转过身,想让自己的脸与科斯塔的脸贴近点儿,不想她的脚在滑溜溜的树皮上滑了一下。要不是科斯塔及时搂住她的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穆拉达向科斯塔投来惊恐的目光,而科斯塔,用手指轻柔地盖在她的唇上。这时,其中一个战士抬起头望向树冠。

“别担心,”科斯塔说,“他不是在看我们,他只想伸手看看是不是下雨了……”

果真开始下起雨来了。

“快跑!”小个子士兵喊道,“暴风雨要来了!”

他们跑去找地方躲雨。雷声轰鸣,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划破天空。三个头戴钢盔的士兵全速穿林而过,一阵怒吼的狂风带来倾盆大雨。出了森林,小个子士兵指着岩洞边的一片湖,招呼另外两人一起。他们沿着湖走,勉强避开将那些孤零零的树劈开的闪电。三个人终于走到了岩洞,后面就是一片高山湖泊。

天空中不断划过一道道闪电。穆拉达战栗着。她对暴风雨的恐惧与她在科斯塔身边感受到的激动旗鼓相当。她全身都经受着这种强烈的孤独感——一个孤独无依的女人所能体会的孤独。穆拉达完全委身于科斯塔的怀抱。闪电劈了边上的一棵树,树燃烧起来。

“科斯塔,我害怕……”

“你别怕。闪电不会找上荨麻科植物的。”

天空仿佛被撕破了口子,雨水倾泻而下。科斯塔与穆拉达,两人含情脉脉地紧紧相拥,纹丝不动,仿佛是被钉在了梧桐的树冠里。他们隐藏在团团树叶间,紧紧相拥,心里十分清楚任何一个轻率的举动都将是致命的。他们越抱越紧,最终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雨势不减,闪电时不时照亮他们合二为一的身体,雨滴顺着他们的脸流下来,他们脸上那纵情爱欲的神情,表现着这幕非同寻常的爱之戏剧。

天亮了,空中乌云散尽。几只野鸭飞过梧桐树冠。科斯塔脱下穆拉达的长筒丝袜。他把袜子一头系在她的腰间,又把另一头绑在树干上——想沿着光滑的树干滑到地面是不可能的。在确定打好的结足够牢固之后,他用另一只袜子以同样的方式把自己系好。然后,穆拉达闭紧双眼,两人纵身跳下。奇迹啊!他们触碰到了地面!借助长筒袜的弹性,他们很快又飞起来了,快乐得就像游乐园里的孩子。他们就这样升升降降。

他们走近湖边的一栋房子时已经中午了。科斯塔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有人吗?”他喊。

“有人吗?我们要饿死啦!”穆拉达欢快地叫起来。

确认房子是空的之后,他们到菜园里摘了一个南瓜。接着,他们跑到湖边,科斯塔第一个潜入水中。然后,他们像孩子一般,先是穆拉达,后是科斯塔,把南瓜按进水里,后者立马又浮出水面,他们玩儿了好久。

突然,树林那边传来几声枪响。科斯塔和穆拉达拼尽全力,拔腿从浅滩逃跑。子弹呼啸着;那三个士兵埋伏在一小丛灌木中,朝他们开枪。走到湖的另一端,科斯塔发现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万丈深渊。他牵着穆拉达的手,思考着:如果跳进这百余米的瀑布,他们究竟有多大机会能活下来呢?可时间紧迫,丝毫容不得他犹豫,他们背后又飞来了齐刷刷的子弹,就贴着他们,从湖面滑过。于是他们纵身跃入深渊;当她远离他时,他就用双臂缠住她的腰。他们仿佛受魔鬼驱使一般,自由自在地待在气垫上;沿着深渊跳落,这事儿本身就令他们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