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59/82页)
很快,他们被领着去外面的厕所,回来后,他们都准备睡觉。那个老人躺在地板上,鼾声如雷。达里和另一个男孩一起挤进了一个铺位。
时间漫长难挨。大厅里的灯光灼痛了他的眼睛,牢房里的气味使得每一次呼吸都很不舒服。他没法保持暖和。牙齿冷得打战,刺骨的寒冷让他浑身哆嗦。他坐起身来,裹着脏兮兮的毯子,来回摇摆。他两次走过去给白人男孩盖好被子,那孩子嘟嘟哝哝说着梦话,睡梦中把胳膊伸了出来。他摇摆着,双手捧着头,喉咙里发出唱歌般的呻吟。他没法去想威廉,甚至也不能思考那个强大的、真正的目标,从中汲取力量。他只能感觉到体内的痛苦。
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了。南方这个古怪的冬天就要结束。科普兰医生被释放了。监狱外面有一小群人在等着他。辛格先生在那儿。波西娅、海博尔和马歇尔·尼科尔斯也在。他们的脸模模糊糊,他无法看清。太阳非常明亮。
“父亲,你不知道这对我们家威利毫无帮助吗?跑到白人的法院去瞎晃?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闭上嘴巴,耐心等待。”
她的大嗓门在他的耳朵里发出令人厌烦的回声。他们爬进了一辆廉价出租车里,随后便到家了,他的脸紧贴着清新的白枕头。
11
米克一夜无眠。埃塔病了,因此她不得不睡在客厅里。沙发太窄、太软。她做过几次跟威利有关的噩梦。自波西娅讲述他的遭遇以来,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月——但她依然忘不掉这事。夜里,她做了两次这样的噩梦,醒来躺在地板上。额头上起了一个包。六点钟的时候,她听到比尔去厨房给自己弄早餐。天已经亮了,但窗帘放下来了,房间里半明半暗。在客厅里醒来让她觉得古怪。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裹在身上的床单扭作一团,一半在沙发上,一半在地板上。枕头在客厅的中间。她站起身,打开通向过道的门。楼梯上没有人。她穿着睡衣跑向了后屋。
“挪过去点儿,乔治。”
这孩子躺在床的正中间。那夜很暖和,他像小鸟一样光着身子。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眼睛也眯缝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难弄明白的事情。他的嘴巴张开着,枕头上有一小块是湿的。她推了推他。
“等一下——”他在睡梦中说。
“往你那边挪一点儿。”
“等一下——让我做完这个梦——这个——”
她把他拖到了属于他的地方,紧挨着他躺下。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不早了,因为太阳透后面的窗户照了进来。乔治走了。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说话声和淌水的声音。埃塔和黑兹尔在中间的屋子里聊天。穿衣服时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贴门听着,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她猛地拉开门,把她们吓了一跳。
她们在读一本电影杂志。埃塔还在床上。她的手半遮着一个演员的照片。“从上面这部分看,你不觉得他很像那个男孩子,他过去总是约会——”
“今天早晨感觉怎样,埃塔?”米克说。她低头瞅了瞅床底下,她的私密盒子还在她原先放的地方。
“你操心的可真多。”埃塔说。
“没必要挑起争斗吧。”
埃塔的脸消瘦了许多。胃部出现了可怕的疼痛,卵巢也发生了病变。这跟她来了大姨妈有关。医生说,要马上切掉她的卵巢。但爸爸说,他们还要等等,家里没钱了。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好?”米克说,“我问了你一个礼貌的问题,而你却对我恶语相向。我觉得我应该为你感到难过,因为你病了,可你却不让我表现得有礼貌。我自然就很恼火了。”她把几缕刘海向后压了压,贴近地照着镜子,“好家伙!瞧我这儿起了个大包!我敢打赌,我的头破了。昨天晚上我掉下来两次,好像撞上了沙发旁边的桌子。我在客厅里没法睡。沙发太挤,我在上面待不住。”
“别这么大声嚷嚷。”黑兹尔说。
米克在地板上跪下来,拖出了那只大盒子,仔细检查了绕着盒子绑的那根线。“说,你们俩谁动了这个盒子?”
“呸!我们干吗要动你的破烂?”
“没动最好。谁要是乱动我的私人物品,我会宰了他。”
“你给我听着,”黑兹尔说,“米克·凯利,我认为你是我见过的最自私的人,你不关心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除了——”
“呀,狗屁!”她砰地摔上了门。她恨她们俩。想起来挺可怕,但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