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8/82页)
比夫眯缝着眼睛。辛格之前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布朗特和米克把他打造成某种自制的上帝的方式。由于他是个哑巴,他们能够把自己想让他拥有的一切品质都赋予他。是的。但这样的怪事如何能够发生呢?为什么?
一个独臂男人走了进来,比夫免费给了他一杯威士忌。但他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礼拜天的午餐是一次家庭聚餐。那些平时夜里独自喝啤酒的男人,礼拜日都要带上他们的老婆孩子。存放在后屋里的高脚椅常常不够用。已经两点半了,尽管很多桌子还有人占据着,但午餐差不多要结束了。比夫已经站了四个小时,很累。他从前总是站十四至十六个小时,根本没什么感觉。但如今他老了。相当老了。这是毫无疑问的。或许应该使用成熟这个词。还不老——肯定不老。店里的声浪在他的耳边起起伏伏。成熟了。他的眼睛被刺痛了,仿佛内心的热度使得每一样东西都太亮,太刺眼。
他对一个女招待喊道:“你替我来照看一下,行吗?我出去一下。”
因为是礼拜天,街上空荡荡的。太阳明亮而清澈,却并不暖和。比夫用外套的领子紧紧裹着脖子。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他觉得有些不自在。风把寒冷从河上吹来。他该掉头回去,待在他自己的餐馆里。他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去他正在奔向的那个地方。过去四个礼拜天,他都这么干了。他走到了有可能见到米克的那个街区。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完全正确的东西。没错,就是错误的东西。
他慢吞吞地走上了她住的那幢房子对面的人行道。上个礼拜天,她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漫画报纸。但这一次,他迅速瞥了一眼那幢房子,却发现她并不在那儿。比夫向下压了压毡帽的帽檐,遮住自己的眼睛。或许,她稍后会走进店里。经常,礼拜天晚饭之后,她会过来要一杯热可可,在辛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站上一会儿。礼拜天她总是穿一套不同的服装,而不是她在其他日子穿的蓝裙子和毛衣。她的礼拜日服装是深红色的丝绸,配有一个暗色的蕾丝领子。有一次,她穿了一双长筒袜——上面有些抽丝。一直以来,他总想帮她做点儿什么事情,给她点儿什么东西。不只是一个圣代冰淇淋或甜点——而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这就是他自己想要的一切——给她点儿什么。比夫的嘴变得有些僵硬。他没做过什么错事,但他心里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罪恶感。为什么?所有男人心里那种黑暗的罪恶感,说不清,道不明,也没有名字。
回家的路上,比夫发现了一枚一分钱的硬币,一半埋在排水沟里的垃圾中。他很节俭地把它捡了起来,用手帕把它擦干净,放进了他随身携带的黑色钱包里。回到餐馆时已经四点。生意冷冷清清。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
五点钟左右,生意开始好起来。他最近雇来干兼职的那个男孩子早早地来了。这孩子名叫哈里·米诺维茨。他跟米克和贝比住在同一个街区。十一个求职者回复了报纸上的广告,但哈里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对他那个年龄来说,他发育得很好,而且干净整洁。比夫在面试期间跟他谈话时注意到了这孩子的牙齿。牙齿始终是一个很好的标志。他的牙齿很大,干净而洁白。哈里戴着眼镜,但这对干活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母亲给街上的一个裁缝做针线活,每周挣十元钱,哈里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嗯,”比夫说,“你已经跟我干一个星期了,哈里,你觉得还喜欢这份工作吗?”
“当然,先生。我当然喜欢。”
比夫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让我想想。你什么时间放学来着?”
“三点,先生。”
“嗯,这让你有两个小时学习和娱乐的时间。然后从六点到十点在这儿。留给你睡觉的时间够不够?”
“足够了,我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睡觉。”
“在你这个年龄,大约需要睡九个半小时,孩子。纯粹的、有益健康的睡眠。”
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没准哈里会认为这不关他的事。不管怎么说,这确实不关他的事。他转过脸去,随后想起了什么。
“你上职业学校么?”
哈里点点头,用衬衣袖子擦了擦眼镜。
“让我想想。我认识那里的很多男孩和女孩。阿尔瓦·理查兹——我认识他父亲。马吉·亨利。还有一个名叫米克·凯利的孩子——”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仿佛着了火。他意识到自己是个傻瓜。他很想转身走开,但他只是站在那儿,微笑,用大拇指使劲压着鼻子。“你认识她?”他怯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