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4/82页)
前院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喊:“这就是真理!”
“就是这么回事!”
“在这样的奴役中,我们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全世界还有千百万其他人,包括所有肤色、种族和宗教信仰。我们必须记住这一点。我们有很多同胞痛恨白种人当中的穷人,他们也痛恨我们。这个镇子上那些在工厂里干活的人都住在河边。这些人几乎像我们一样处在饥寒交迫中。这种仇恨是一种大恶,从中决不可能产生善。我们必须记住卡尔·马克思的话,并根据他的教诲来认识真理。这种贫困的不公正必须让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而不是让我们彼此分离。我们必须记住,我们大家因为自己的劳动而给这个地球创造了有价值的东西。这些来自卡尔·马克思的重要真理,我们必须始终记在心里,永不忘记。
“但是,我的同胞们!这间房子里的我们——我们黑人——还有另一项使命,它只属于我们。在我们心里,有一个强大的、真正的目标,如果我们没能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就永远输掉了。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这项特殊使命的性质是什么。”
科普兰医生松了松衬衣的领子,因为他的喉咙里有一种被堵住的感觉。他的内心里盈满了令人痛苦的爱。他看着周围安静下来的客人。他们在等待。院子里和前廊上的人群都像屋子里的人群一样安静而专注地站在那里。一个耳背的老人身子前倾,手搭在耳后。一个女人用橡皮奶头让怀里烦躁的婴儿安静下来。辛格先生专心致志地站在门道里。大多数年轻人坐在地板上。他们当中就有兰西·戴维斯。这孩子的嘴唇紧张而苍白,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年轻的脸上神情阴郁。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眼里闪烁着对真理的饥渴。
“今天,我们要把那笔五美元奖金授予给写出了最好命题作文的中学生,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志向:如何提高黑人种族在社会上的地位’。今年的获奖者是兰西·戴维斯。”科普兰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我用不着告诉你们,这个奖的价值并不完全在于它的金额——而在于它所体现的神圣的信任与信仰。”
兰西笨拙地站了起来。他阴郁的嘴唇颤抖着。他鞠了一躬,领了奖。“你希望我朗读一下我写的这篇作文吗?”
“不,”科普兰医生说,“但我希望你这个星期能来找我谈谈。”
“好的,先生。”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我不想成为一个奴仆!’那是我在这些作文中一遍又一遍地读到过的愿望。奴仆?我们一千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有机会成为奴仆。我们没有工作!我们没有机会服务!”
房间里的笑声有些不安。
“听着!我们五个劳动者当中,有一个去修造公路,或处理这座城市的公共卫生,或者在锯木厂或农场里干活。五个人当中另有一个人根本得不到任何工作。但这五个人当中还有三个人呢——我们同胞中的大多数呢?我们很多人为那些没有能力做饭自己吃的人烧火做饭。很多人一辈子为了一两个人的快乐而打理花园。很多人为漂亮的房子擦亮打蜡的地板。或者,我们为那些懒得自己开车的富人开车。我们耗费自己的毕生,做着许许多多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实际用途的工作。我们劳动,但我们所有的劳动都被浪费了。这就是服务吗?不,这是奴役。
“我们劳动,但我们的劳动被浪费了。不给我们服务的机会。今天上午在这里的你们这些学生代表了我们种族当中幸运的少数。我们大多数同胞根本没有机会上学。每有一个孩子上学,就有几十个孩子几乎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让我们得到知识和智慧的尊严。
“‘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我们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为了真正的需要而要受怎样的苦。这是极大的不公平。但是,有一种不公平甚至比这还要厉害——那就是剥夺了我们各尽所能的权利。一辈子无用地劳动。被剥夺了服务的机会。夺走我们精神和心灵的财富,远比从我们的钱包里抢钱更加糟糕。
“你们今天上午在这里的有些年轻人可能觉得想要成为本种族的老师、护士或领袖。但你们当中大多数人被剥夺了这样的机会。你们将不得不为了一个无用的目的而出卖自己,而这只是为了活下去。你们将遭到回击并被打败。有望成为化学家的年轻人却在摘棉花。有望成为作家的年轻人却不能读书识字。有望成为教师的年轻人却成了拴在熨衣板旁百无一用的奴隶。我们在政府里没有代表。我们没有投票权。在这个伟大的国家,我们是所有人当中最受压迫的人。我们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们的舌头由于缺少使用而烂在我们的嘴里。我们的心灵变得空虚,失去了实现我们目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