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3/82页)
“一百二十年前,另一个人诞生在那个被称作德意志的国家——那是远在大西洋彼岸的一个国家。这个人懂得的东西像耶稣一样多。但他的思想跟天堂没有关系,跟死者的来世没有关系。他的使命是为了活着的人。为了那些工作、受苦、再工作、直至死亡的平民大众。为了那些缝补浆洗和烧火做饭的人,那些在地里采摘棉花和在滚烫的染缸旁工作的人。他的使命是为了我们,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卡尔·马克思。
“卡尔·马克思是一个智者。他研究、改造和理解他周围的世界。他说,这个世界被分为两个阶级:穷人和富人。对于每个富人,就有一千个穷人为他干活,让这个富人变得更富。他没有把世界分为黑人、白人或华人——在卡尔·马克思看来,对一个人来说,是千百万穷人当中的一员,还是少数富人当中的一员,比他的肤色更为重要。卡尔·马克思毕生的使命,就是让人人平等,就是要重新分配世界的巨大财富,好让这世界不再有贫富之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这是马克思留给我们的戒律之一:‘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门厅里举起了一只布满皱褶的蜡黄手掌,胆怯地挥舞着:“他是《圣经》中的马可吗?”
科普兰医生进行了解释。他拼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引用了不同的日期。“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自由地开口说话,参与讨论。”
“我猜,马克思先生应该是基督教会的人吧?”牧师问。
“他相信人的精神的神圣。”
“他是个白人吗?”
“是的,但他不把自己看作是一个白人。他说:‘我认为没有任何人和我自己是异族。’他把自己看作是所有人的兄弟。”
科普兰医生更久地停顿了一会儿。周围的面孔在等待着。
“任何一件财产,以及我们在商店里购买的任何商品,其价值是什么?价值只取决于一样东西——那就是制造或养育这件商品所耗费的劳动。为什么一幢砖房比一棵卷心菜更值钱?因为建造一座砖房要投入很多人的劳动。有人生产砖块和砂浆,有人砍树以生产用作地板的板材。有人使砖屋的建造成为可能。有人把材料搬运到建造房屋的场地。有人制造手推车和货车把材料搬运到这个地方。最后,还有工人建造房屋。一幢砖房涉及很多、很多人的劳动——而我们当中任何人都可以在自家后院里种一棵卷心菜。一幢砖房之所以比一棵卷心菜更值钱,是因为它要耗费更多的劳动来生产。因此,当一个人购买这座砖房时,他就是在为建造它所耗费的劳动付款。但谁赚到了钱——利润呢?不是那些付出了劳动的人——而是控制他们的老板。而且,如果你进一步研究这个问题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些老板的上面还有老板,而那些老板还有更高的老板——因此,真正控制所有这些劳动(正是劳动使得任何商品值钱)的人其实很少。这个问题现在是不是清楚了?”
“我们明白了!”
但他们真的明白吗?他从头开始,把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有人提出问题。
“制造这些砖块的黏土难道不花钱吗?租地种庄稼不也要花钱吗?”
“这个问题提得好,”科普兰医生说,“土地、黏土、木材——这些东西叫做自然资源。人类并不生产这些自然资源——人类只是开发利用它们,只是使用他们来生产。因此,任何一个个人或团体是不是有权拥有这些东西呢?一个人怎么能拥有种植庄稼的土地、空间、阳光和雨水呢?对于这些东西,一个人怎么能说‘这是我的’,并拒绝让别人分享它们呢?因此,马克思说,这些自然资源应当属于每一个人,不应该把它们分成一小块一小块,而是所有人根据他们的工作能力加以使用。就像是这样。比方说一个人死了,把他的骡子留给他的四个儿子。儿子们并不希望把骡子分成四个部分,每个人分得自己的那一份。他们会共同拥有这头骡子,并使唤它。马克思说所有自然资源也应当以这种方式拥有——不是被一群富人所拥有,而是被作为整体的全世界一切劳动者所拥有。
“在这间房子里的我们这些人都没有私人财产。或许我们当中一两个人拥有自己所住的房子,或许还存下了一两元钱——但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只够维持我们的生存。我们拥有的一切是我们的身体。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出卖我们的身体。我们早晨出门上班时出卖身体,我们整天劳动时出卖身体。我们被迫以任何价钱、在任何时候、为了任何目的而出卖身体。我们为了吃饱肚子和维持生命而被迫出卖身体。为此而付给我们的价钱,只够让我们有力气为了别人的利润而更长时间地劳动。今天,我们倒是没有在法院广场被放到台上去拍卖。但我们被迫在我们活着的几乎每一个小时出卖我们的力气,我们的时间,我们的灵魂。我们被免于一种奴役,只是为了被交给另一种奴役。这就是自由吗?我们是自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