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8/82页)
威尔逊太太和爸爸互相看着对方,好像他们都被施了催眠术。随后,威尔逊太太摸到了她的手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你要赔偿的只是我们实际上要花的钱。贝比在医院里有单人病房和私人护士,直至她能够回家。这儿是手术室和医生的账单——而且只有一次,我希望立即把钱付给医生。而且,他们剃光了贝比的头发,你要支付我带她去亚特兰大做电烫的费用——等她的头发长出来之后她可以再做一次。还有她晚会礼服的钱,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额外账单。一旦我弄清了所有项目,我会立即把它们全都写下来。我尽可能做到公正和诚实,当我把清单交给你的时候,你要支付总的金额。”
妈妈抚平了膝盖上方的裙子,迅速而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照我看,儿童病房好像比单人病房好很多。米克患肺炎的时候——”
“我说单人病房就单人病房。”
布兰农先生伸出他苍白而粗短的双手,把它们平衡了一下,好像它们是在天平上。“或许过一两天,贝比可以搬到一个双人病房,跟其他孩子一起。”
威尔逊太太不露声色地说:“你们听到我说的话吧。是你们家孩子朝我家贝比开枪,她当然应该享受各种好的条件,直至她好起来。”
“你们有权这样,”爸爸说,“上帝知道,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不过,我们或许可以一点点积攒。我明白你们并不想乘人之危,对此我很感激。我们会竭尽所能。”
米克很想留下来听他们说的每句话。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巴布尔。想到他依旧坐在黑暗、寒冷的树屋中,琢磨着新新惩教所,她感到不安。她出了房间,穿过门厅,走向后门。风在吹,院子里漆黑一团,只有厨房里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一个暗黄的正方形。当她回头的时候,看到波西娅正坐在餐桌旁,瘦长的双手捧着脸,一动不动。院子里一片凄凉,风吹动迅速变换、让人惊恐的影子,在黑暗中发出有点儿像悲鸣的声音。
她站在那棵橡树下。接下来,正当她要爬上第一个树桠时,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攫住了她。她喊他,他没有回答。她像猫一样又快又轻地爬了上去。
“说话呀!巴布尔!”
用不着到箱子里瞎摸,她就知道他不在那儿。为了确定,她爬进了箱子,摸遍了各个角落。那孩子走了。想必是她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下来了。他这会儿肯定正在逃亡,一个像巴布尔那样聪明的孩子,谁也不知道在哪儿能逮着他。
她从树上爬了下来,跑到前廊。威尔逊太太正要离开,大家跟着她一起走向了门前的台阶。
“爸爸!”她说,“我们得为巴布尔做点儿什么。他跑了。我敢肯定他已经离开了我们街区。我们大家都出去找他吧。”
谁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也不知道如何开始。爸爸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跑,每条小巷都进去看一看。布兰农先生打电话帮威尔逊太太叫了一辆廉价出租车,然后留下来帮着找人。辛格先生坐在门廊的栏杆上,他是唯一保持镇静的人。他们全都在等着米克想出最有可能找到巴布尔的地方。但镇子太大,这小子又是那样聪明,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也许去了波西娅在糖山的家。她走进厨房,波西娅正坐在餐桌旁,双手捧着脸。
“我突然想到他可能去了你们家。帮我们找找他吧。”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赌五分钱,咱们被吓坏了的小巴布尔肯定一直待在我家。”
布兰农先生借来一辆车。他和辛格先生,还有米克的爸爸,跟她和波西娅一起钻进了汽车。除了她,没人知道巴布尔是什么感觉。也没人知道他真的是为了救命而逃跑。
波西娅的家一片漆黑,只有地板上斑驳的月光。他们刚走进屋内,就知道两个房间里都空无一人。波西娅点亮了前灯。房间里有一股黑人的气味,里面被墙上剪下来的画报、蕾丝桌布和床上的蕾丝枕头塞得满满的。巴布尔不在。
“他来过这儿,”波西娅突然说,“我能看出有人来过这儿。”
辛格先生发现了餐桌上的铅笔和纸。他快速地读了一遍,随后,大家全都看着那张纸。字迹圆润而凌乱,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只拼错了一个单词。纸条上写着:
亲爱的波西娅:
我去了佛罗里达。请告诉大家。
你忠诚的
巴布尔·凯利
他们站在那儿,一脸惊讶,不知所措。爸爸看着外面的门道,焦急地用拇指抠着鼻子。他们大家全都准备挤进汽车,驶向通往南方的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