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6/82页)
过了许久,爸爸回来了。他说,贝比不会死,但颅骨破裂了。他问起巴布尔。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外面很黑。他们在后院里和大街上喊巴布尔。他们打发斯佩尔里布斯和另外几个孩子去外面找他。看来巴布尔好像已经离开了这个街区。哈里去一幢他们认为他可能在那儿的房子里转了一圈。
爸爸在前廊里走来走去。“我从未揍过我的任何一个孩子,”他不停地说,“我从不相信揍孩子管用。但今天只要一见到这孩子,我一定要把他狠揍一顿。”
米克坐在栏杆上,看着黑咕隆咚的街道。“我能管教巴布尔。只要他一回来,我就能把他管教得服服帖帖。”
“你出去找他。你比其他任何人更有可能找到他。”
爸爸刚一说到这个,她便突然知道了巴布尔在哪儿。后院里有一棵大橡树,夏天里他们在那里筑了一个树屋。他们把一个大箱子拖到了这棵树上,巴布尔总喜欢爬上树,独自坐在那个树屋里。米克离开了前廊上的家人和房客们,穿过屋后的小径,走到黑咕隆咚的后院里。
她在树干旁站了一会儿。“巴布尔——”她轻声说,“我是米克。”
他没有回答,但她知道他在那儿。她好像能闻到他的气息。她纵身跳上了最矮的树桠,缓慢地往上爬。她确实被这孩子气疯了,一定要给他点儿教训。当她爬到树屋时,再次对他说话——还是没有任何回答。她爬进了那只大箱子,摸索着边缘。最后,她终于摸到了他。他缩在一个角落里,两腿哆哆嗦嗦。他一直在屏住呼吸,当她摸到他的时候,哭声和呼吸声同时爆发出来。
“我——我没打算让贝比倒下。她那么小,那么漂亮——我只想砰的一声吓唬她。”
米克在树屋的地板上坐了下来。“贝比死了,”她说,“他们派了很多人在找你。”
巴布尔停止了哭泣。他很安静。
“你知道爸爸在家里干什么吗?”
她好像知道巴布尔在听。
“你知道华顿·劳斯——你在收音机里听到过他。你也知道新新惩教所。嗯,爸爸正在给华顿·劳斯写信,当他们抓住你并把你送进新新惩教所时,求他对你好点儿。”
这些话在黑暗中听上去十分可怕,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能感觉到巴布尔在发抖。
“他们那儿有一些小电椅——刚好适合你的块头。当他们拧开电时,你就被烤焦了,就像一块熏肉。然后,你就下地狱了。”
巴布尔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爬过箱子的边缘,下去了。“你最好是待在这儿别动,因为他们让警察守在院子里。或许过几天我可以给你带点儿吃的来。”
米克靠着橡树的树干。这会很好地教训巴布尔。她一直管教他,她比其他任何人更了解这孩子。曾经,大约一两年前吧,他老是想在矮树丛后面停下来撒尿,然后玩一会儿自己的小鸡鸡。她很快发现了这个小秘密。每当此事发生时,她便狠揍他一顿,三天后,他的毛病治好了。后来,他甚至再也不像别的小孩那样正常撒尿了——他把双手放在身后。她一直不得不照料巴布尔,一直能管教他。再过一会儿,她会回到那个树屋,带他回家。这之后,他一辈子就再也不会摸枪了。
家里依旧是死一般的感觉。房客们全都坐在前廊上,没人说话,也没人在椅子里摇晃。爸爸和妈妈在前屋里。爸爸喝干了一瓶啤酒,在屋里走来走去。贝比会好起来,所以这种焦虑不安并非因她而起。似乎也没有人担心巴布尔。担心的是别的事。
“巴布尔那孩子!”埃塔说。
“这事之后,我都不好意思从这儿出门。”黑兹尔说。
埃塔和黑兹尔走进了中间的屋子,关上了门。比尔在后屋他自己的房间里。她不想和他们说话。她在前厅里闲站着,独自琢磨此事。
爸爸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这是故意的,”他说,“不像是小孩子玩枪意外走火。每个看见的人都说他是故意瞄准。”
“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听到来自威尔逊太太的消息。”妈妈说。
“我们会听到很多,行了!”
“我猜也是。”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夜晚又变得像十一月一样寒冷。人们纷纷从前廊走进屋内,坐在客厅里——但没有人点着火炉。米克的毛衣挂在衣帽架上,于是便把它穿上了,站在那里弓着肩膀,好让自己暖和一些。她想到巴布尔正坐在寒冷而黑暗的树屋里。他真的相信她说的每句话。但让他担点儿惊、受点儿怕,也算他罪有应得。他差点儿杀了贝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