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7/82页)

“米克,你能不能想到巴布尔可能去哪儿?”爸爸问。

“我猜他就在附近。”

爸爸手里拎着个空酒瓶走来走去。他像个盲人那样走着,满头大汗。“这可怜的孩子,被吓得不敢回家。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我会觉得好受些。我从未对巴布尔动过一个手指头,他不应该怕我。”

她会一直等到过了一个半小时。到那时候,他就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懊悔。她一直能够管教巴布尔,给他点儿教训。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一阵兴奋。爸爸再次给医院打电话,想看看贝比的情况怎样,几分钟后,威尔逊太太回了电话。她说,她想和他们谈谈,她要来他们家。

爸爸依旧像个盲人那样在前屋里走来走去。他又喝了三瓶啤酒。“事情这个样子,她完全可以起诉我,让我输得连裤子都没得穿。她能得到的一切,是这幢房子,还得扣掉贷款。但事情已经这样,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突然间,米克想到了什么。或许他们真的会在法庭上审判巴布尔,把他送进少年管教所。或许威尔逊太太会把他送进工读学校。或许他们真的会对巴布尔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立刻去了那个树屋,坐在他身边,告诉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巴布尔一直这么小,这么瘦弱,这么聪明。谁要是想把他送走,她会杀了他。她想亲他、咬他,因为她是这样爱他。

但她不能错过任何事情。威尔逊太太过几分钟就会来这儿,她必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后她会跑出去,告诉巴布尔,她所说的一切全都是谎言。他真的会接受这一次他自找的教训。

一辆廉价出租车开到了人行道边。每个人都在前廊等着,非常安静,非常害怕。威尔逊太太和布兰农先生一起下了出租车。他们走上台阶的时候,能听到爸爸紧张磨牙的声音。他们进了前屋,米克跟了过去,站在门道里。埃塔、黑兹尔、比尔和其他房客待在外面。

“我来跟你们商量所有这一切。”威尔逊太太说。

前屋看上去凌乱而肮脏,她看到布兰农先生注意着周围的一切。拉尔夫玩的那个破碎的赛璐珞洋娃娃、念珠和破烂散落在地板上。爸爸的工作台上放着啤酒,爸爸和妈妈睡的那张床上的枕头完全是灰色。

威尔逊太太不停地把手指上的结婚戒指扯下又套上。她旁边的布兰农先生非常镇静。他两腿交叉坐在那里。他的下巴呈乌青色,看上去像电影里的歹徒。他对她一直有一种怨恨。他总是以粗暴的声音和她说话,跟他和其他人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同。是不是因为他知道她和巴布尔有一次从他的柜台里偷了一包口香糖?她恨他。

“归根到底,”威尔逊太太说,“你们家孩子故意朝我家宝宝的头上开枪。”

米克走到屋子中间。“不,他不是故意的,”她说,“我就在那儿。巴布尔用那支枪瞄过我、拉尔夫和周围的每一样东西。他只是碰巧把枪对准了贝比,手指滑了一下。我就在那儿。”

布兰农先生擦了擦鼻子,神情悲哀地看着她。她的确恨他。

“我知道你们大家是什么感觉——因此我想直截了当。”

米克的妈妈把一串钥匙弄得丁当作响,爸爸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双大手悬在膝盖上。

“巴布尔事先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米克说,“他只是——”

威尔逊太太把手指上的指环拔下来又套上去。“等一会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以向法院起诉,要你们赔得一分钱不剩。”

爸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跟你讲一件事,”他说,“我们没多少东西可赔。我们所有的家当是——”

“听我说,”威尔逊太太说,“我并没有带上律师来起诉你。巴塞洛缪——也就是布兰农先生——和我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达成了一致。首先,我想公正诚实地解决此事——其次,我不想让贝比的名字在她这个年龄就和一桩并不普通的官司搅到一起。”

房间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僵硬地坐在各自的椅子里。只有布兰农先生中间对米克笑了笑,但她眯着眼睛,很严厉地回了他一眼。

威尔逊太太非常紧张,点烟的时候手在抖。“我不想起诉你们,或者做任何诸如此类的事。我想要的只是公平。我不要求你们补偿贝比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她一直在哭,直到他们让她吃了点儿药才睡着。任何赔偿都弥补不了这些。我不要求你们赔偿此事给她的事业生涯和我们所制订的计划所造成的损害。她要绑几个月的绷带。她不能去晚会上跳舞——头顶上或许还会秃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