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3 在爱与巧克力年代 巧克力的时代(第11/31页)
“对不起,帕拉姆医生。我以后肯定会找个时间,兴致勃勃地听您聊这件事的。”夜总会明天就要开张,我有太多事要忙。我站起来,和他握手:“请把您制服的尺寸告诉纪子。”
我来到楼下建造一新的吧台,穿过它走进干净无瑕的厨房。我从没在曼哈顿的其他地方见过如此华丽的厨房,简直就像是从二十一世纪早期的广告片里复制出来的一样。调酒师露西和我聘请的巴黎巧克力师布丽塔,正对着一口冒泡的锅皱眉头。“还是太苦。”我说。
露西骂起脏话,把锅里的东西都倒进了水槽。她们在研制招牌饮料。我们差不多定好菜单了,但我觉得应该有一款代表饮品。我希望那饮料会和我在墨西哥尝到的一样与众不同:“继续努力,我觉得马上就要成功了。”
我可以看到她们身后的储藏室里放着满满几柜子的原材料,足够用几个星期了。这些都是从明天农场运来的,我去年在那里的可可农场过了一个冬天。现在想想,我应该让祖母们,或者至少让西奥来这边一趟,教教我的大厨们该怎么调可可酒。
我又回到吧台,德拉克罗瓦先生在那儿等我:“你要不要看一看《每日问讯》上的报道?”
“并不想看。”德拉克罗瓦先生坚持要请一名公关,还要请一名媒体策划师。近两个星期以来,我被采访了无数次,并且逐渐发现,惰性气体氩实在不适合跟人谈论自己。“很糟糕吗?”
“听着,要想在采访的时候自如应对,你需要一段时间的锻炼。”
“应该是你去接受这些采访。”我说。他已经拿到应得的股份,但仍然坚持要我出面做夜总会的发言人。“我觉得跟人谈我自己,实在蠢透了。”
“你不能这么想。你并不是在谈论自己,你是要让人了解到你所参与的这件大事。”
“可是他们总想挖掘我的私生活,还是我并不愿意谈论的那部分。”痛苦之处在于,记者们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超过界限的,而我作为一个自然生长的人,觉得处处是界限。我并不想谈自己的过去,不想谈我妈妈被杀、我爸爸被杀、我的亲戚们、我被关在少年管教所的日子、我被学校开除的原因、我哥哥还被关在监狱里的原因、我前男友中毒而另一个前男友受到了枪击的事。“德拉克罗瓦先生,他们想深挖我的过去,而这些事跟夜总会根本没关系。”
“忽略那些问题,只需要谈你想谈的。这才是受访的秘诀,安雅。”
“你觉得会不会因为我实在不擅长被采访,夜总会的生意就完蛋了?”
“不会。这家夜总会太好了,不会完蛋的。客人肯定络绎不绝。我对这份生意很有信心,真的。”
我想用手捋头发,然后忽然意识到,我的长发已经没了。那个媒体策划师觉得夜总会开业之前,我换个新造型比较好。我的卷发不见了,人们说那发型看上去像个头发乱蓬蓬的儿童,而不像“纽约城最新鲜热辣的夜总会”(她的原话)的老板。取而代之的是个圆鼓鼓、有蓬松弧度的波波头,上了烫发药水后,就只剩下一英寸左右的长短。我并不想叹气,但控制不住自己。
“你还是想念长头发,可怜的小家伙。”
“你在嘲笑我,德拉克罗瓦先生。”我说,“不管怎么说,我以前也留过短发。不过是头发而已。”剪完头发以后我哭过。发型师把椅子一转,想给我的新发型来个重大亮相。我盯着镜子里的外星人,她看上去活生生像是宇宙飞船坠毁后,在条件恶劣的星球上苦苦求生的模样。我看起来很脆弱,而这正是我最不喜欢的模样。那女孩是谁啊?肯定不是安雅·巴兰钦。肯定不是我。这种跟我本人相去甚远的造型实在令人不安,我把自己那剪了头发的脑袋埋进两手之间,哭了起来。太尴尬了。眼泪是在葬礼上掉的,不应该是因为剪头发。
“你讨厌这个发型。”那可怜的发型师说。
“不是。”我的鼻子抽抽搭搭,想要给自己这样子找个借口,“嗯,是因为……因为我的脖子太冷了吧。”
幸运的是,就只有发型师看到了我脆弱的瞬间。
“我忘了。女孩子对发型是很在意的。我女儿住院的时候——”德拉克罗瓦先生开玩笑地点点头,截断了自己要说的话,“我现在不打算讲这件事。”他仔细看着我,“我喜欢你的新发型,也喜欢你的旧发型,不过这个新的还不算太糟。”
“你这一说,可真是了不起的认可。”我说,“不算太糟。”
“我现在有个傻乎乎又可能有些尴尬的问题要问问你。”他停下来,“媒体策划师智慧无限,觉得明天开业的时候,你带个伴来会对夜总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