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3 在爱与巧克力年代 巧克力的时代(第13/31页)

“很好,安雅。你没有把西班牙语忘干净。”

我没有回家,因为我知道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我坐在办公室里爸爸留下的老板椅上,而他就是在这张椅子上被人杀死的。我陷入了沉思,万一飞机坠毁了怎么办?万一生意砸了,所有人都嘲笑我,怎么办?我想到了索菲娅·比特、大野友治、西蒙·格林,当然也想到了胖子。万一他们真找到嘲笑我的理由了怎么办?万一开夜总会的主意很蠢,就连相信自己能徒手开创新生意的想法也很蠢,怎么办?万一被吉卜林先生说对了怎么办?我懂做生意吗?万一可可运到了,饮料也调出来了,仍然没有顾客,怎么办?万一我得去开除雇员,怎么办?他们要怎么谋生呢?说到这个问题,我又要怎么谋生呢?我只有个高中文凭,没有进大学的希望,还有案底。万一我破产了怎么办?谁供纳蒂上大学?万一房子也被没收了怎么办?万一我才十八岁就把自己的一生毁了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走?我完全无依无靠,还顶着一头丑兮兮、傻乎乎的短发。

万一我放弃了挚爱的男孩,却一无所获,怎么办?

我不怎么跟别人谈论温,甚至和斯嘉丽也不说,尤其跟她更不能说。但我还是很想念他。我当然想念他。尤其在这种时刻,我感到失去他的痛苦是如此巨大。

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三个半月了,而我才逐渐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并不无辜,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也知道他错在哪儿)。我们高中就相识了,所以能走到最后的概率真是微乎其微,就算我们一开始没有情路坎坷也一样。

是,我做了选择。选择开夜总会就意味着放弃温。因为认定自己可以创造更伟大的事业,我牺牲了和他的感情。但是,上帝啊,如果你觉得放弃温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那可就错了。我知道自己很能惹人生气,我可能看起来禁欲而枯燥。比起大多数人来说,我的本性就是隐藏内心最神圣的情感。尽管我的情感都被克制着,但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

我想念温的气息(松木和柑橘)、他的双手(柔软的手掌,修长的手指)、他的嘴巴(丝绒一般、干干净净的),甚至他的帽子。我想同他说话,同他探讨问题,同他调笑,同他亲吻。我想念被人爱的感觉,不是那种出于血亲的爱,而是因为他觉得我无法抗拒,觉得我独一无二,觉得为了我甘愿冒险。

因此,我更无法入睡。

可可下午两点左右到了,西奥也到了。

“你的头发太丑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呢。”

“我鄙视它。”他绕着我走了一圈,“为什么女孩子要这么糟蹋自己的头发?”

“这是为了生意考虑。”我告诉他,“你要是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就有可能伤害我的感情了。”

“安雅,你是不是太久没见我,都忘了我是怎样一个笨蛋了?别理我。呃,头发也许,也许没那么糟。我现在看它越来越顺眼了,希望你自己也越来越喜欢。”他亲吻了我的脸颊,“这地方看起来相当帅。我们去看看厨房吧。”

我和西奥把生可可运进来的时候,员工们都欢呼起来,露西甚至跑来亲了亲西奥。他很容易讨得亲吻,西奥那家伙。虽然可可酒仍处在研发改进阶段,她还是调了招牌酒给他喝。西奥尝了尝,慢慢地吞下去。他对露西有礼貌地微笑,把酒杯放在吧台上。然后他把我拉到一边,轻轻地跟我耳语道:“安雅,这酒不好喝。你不能把这个端出去。”

我跟他解释道,美国调酒师都没有调可可酒的经验,因为可可是违禁品。我们已经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了最大努力。

“我是认真的。这酒尝起来跟土一样。可可应该要处理得更巧妙一些。她得受受嘲笑,受受刺激。我都来了,让我帮你吧。”他把袖子卷起来,戴上了围裙。

他看向露西:“听着,我并不是对你不敬,不过在墨西哥,我们有别的料理可可的方法。你想不想尝尝?”

“这酒我已经研究了几个月了,”露西抗议,“更别说我有美国餐饮学院的饮品糕点专业证书。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在一个下午之内,调出一款更好的酒。”

“我只不过想跟你分享一些调酒技巧,来帮我的朋友。我这辈子都在和可可打交道,所以毫不谦虚地说,我还是有两手的。”

露西退到一旁,尽管她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愿意让西奥执掌厨房。

“好,很好。谢谢。我很感激你让我借用厨房。我需要橘皮碎、肉桂、红糖、玫瑰果、椰奶……”他一口气说出了好长一串配料,助理厨师们急匆匆地去准备。

二十分钟后,西奥完成了他为我们夜总会打造的招牌酒。“神之可可,”他说,“还要在杯子里加上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