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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到女人耳边说道:“别动!听我说。外面有官军在抓捕我们。你要是想帮他们,我就不能放开你。要是你也痛恨官军,我就松手。”
赵子骥怒道:“不行!把她捆起来。”
“对!”女人的弟弟说,“捆起来!知道她啥样了吧?”他正盯着那根桦木棍。
任待燕摇摇头。事后想来,他猜测自己这样做大概是因为她的头发。这女人长着一头红发。即便是在月光之下也分辨得出。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做正确的决定。也许可以为此努力,但实际上并不尽然。
任待燕松开她,说:“我猜,我们应该认识你哥哥。还望见谅,要是今晚官军要抓的是他可怎么办。”
女人说:“他死了我才高兴呢。”
任待燕心里一沉。不过他注意到女人既没有跑,也没有提高声音。
“你看吧!”女人的弟弟又开口了。
“阿磐闭嘴,不然我揍死你。”
“他们不让!”
“你再吵,”任待燕说,“我们就不管了。”
他正在听院子外面的动静。
“进来,”一头红发的女人斩钉截铁地说,“别出声,外面能听得见。”
她领着众人进屋,屋里黑黢黢一片,只有一点炉火燃尽的余光。屋里只有一个房间,一边靠墙有一个炕,上面挂着一道帘子。看样子,她和弟弟爹爹住在一起,那道帘子后面就是她自己的地方了。很多时候,当妈的死了,做女儿的生活就会艰难很多。
她坐在炕沿上,示意炉火边上还有个凳子。两个大男人都没有坐下。赵子骥走到屋子临街的一面,小心翼翼地透过门边的窗户向外张望,一只手平伸,示意外面没有人。
“隔壁家有个儿子在兵营里打杂。别让他听见声音。”这姑娘说。
“隔壁是个长舌头奸细。”阿磐同意道。
“你又是个啥?”他姐姐生气地说。
“他只是个小孩儿,”赵子骥突然插嘴,“干些小男孩干的事。”
“你昨知道他干过啥?”
任待燕说:“多谢二位搭救之恩。”
姑娘没好气地问:“谢我干吗?”
阿磐吃了一惊,轻声叫道:“碧安姐!”
“她问得对。”任待燕说。每个人说话都压低了声音。赵子骥一直待在窗边,时不时地朝街上张望。“只要我们能从这里脱身,你就绝不会后悔帮过我们。”
“说得真够清楚。”女孩说完,笑了一笑。
这俩孩子可真有趣。任待燕心想。啊,其中一个还是孩子,另一个已经到了,或者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赵子骥问:“你的头发?”这虽是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可她的表情却引人注意。
她耸耸肩——这样耸肩时的样子和她弟弟好像。“我娘祖上是西域人。我们都猜是塞达来的。人家说,那里的人头发就是这样。”
任待燕说:“在过去,塞达出产世上最好的骏马。”
“真的?”姑娘问,听起来却毫无兴趣,“我听说那里出产歌女。红头发的能卖个好价钱。那会儿他就想让我当歌女。”
“谁?你哥哥?”任待燕问。又有一件事情清楚了。酒劲已经彻底过去了。
姑娘吃了一惊,她瞪着他,点了点头。
“不是你爹?”
她摇摇头。
“你们聊得可真起劲儿,可要是他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咱就死定了。”赵子骥说,“得想办法出去。”
阿磐一脸笃定地说:“官军把整个县城都围起来了。我亲耳听见的。”
“两百人围不住春雨城。”任待燕答道,“何况他们还要分兵搜查屋子。”他想了想,随后向众人说明该怎么做……
门开了一条缝,阿磐溜了出去。尽管其他人知道他就在那儿,可要想看清他还是挺难。他先是躲进院子里的影子里,然后没有开门,直接跳过篱笆,消失在夜色中。
“这孩子可真快。”赵子骥说。
“这孩子没救了。”男孩的姐姐说。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我这儿没酒。”姑娘突然说道。她的神态变了,坐得更直挺,两只手交握在身前。
任待燕柔声说:“我们不喝酒。要是官兵来了,我们就从后面出去,不会让你跟我们扯上关系,不管怎样,你都……用不着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怕啥?”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抱歉。”他说。
“为啥?”
直到这时,任待燕才忽然有一种仿佛回到家里的感觉。这姐弟俩都很聪明,心思敏捷,绝不会是更夫的孩子。“你爹是干什……一直在矿上吗?”
她像是在跟自己纠结。赵子骥还在窗边,盯着门前小院外面的巷子。
“我爹以前是个教书的,”姑娘说,“后来我哥上了山,人家不让他教书了,还给他刺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