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德美誉(第16/18页)
范宣说:“你搞错了,我哭泣,不是因为手指破了感到疼,而是因为包括手指在内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父母给的,哪敢随便毁坏,正为此而哭!”
范宣就是这样的人。
在豫章,范宣过着清贫的生活,他有个规矩:从不进官府公门。
在著书与讲学中,东晋的时光一点点流逝着。后来,清谈名士韩伯来到豫章做太守,早知境内有个范宣,以恢复儒学传统为己任,觉得很好奇,上任伊始就去拜访。听说范宣有不入公门的规矩,就跟他同车,欲诱其入郡衙,但被范宣察觉,从后面下车跑了。
过了一段时间,有手下说,范宣最近生活艰难,妻子都快穿不起衣服了。韩伯立即叫人抱着一百匹绸绢到范家,当然被范宣拒绝了。
韩伯知道会有此事,就叫人把绸绢减到五十匹,心里想:你要是不接受的话,我还减!
范宣再次拒绝。
韩伯又把绸绢减了一半,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只剩下一匹。如何?范宣还是不要。
韩伯憋了口气,他认为:清廉是美德,但清贫就未必了,以其做姿态,过分了。只是范宣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有意绷着劲儿。所以,韩伯就一直在找机会,想把这道理告诉他。
终于,一个晚春时节,机会来了。
这一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豫章大地,绿草繁花,韩伯邀范宣乘车郊游。
面对莽然的山峦和奔流的江水,韩伯说:“山河壮丽,莫过于此了!”
范宣说:“这眼中的一切,本就是大丈夫应该看到的啊!”
韩伯马上道:“只是,大丈夫不应该让自己的老婆没裤子穿。”说罢,顺手把车里的绸绢塞给范宣。
在豫章的山水间,范宣终于不好意思地笑了。
范宣之后,还有一位姓范的人,在豫章为官时,大建学校,为恢复儒学而努力。这就是范宁,他是《后汉书》的作者范晔的祖父。
范宁崇儒学,而不排佛。
豫章太守范宁派人到寺院里送上四月八日“请佛”做法会的帖子。
当时,佛教刚刚流行起来,相对来说,僧俗之间多有约束,和尚们的活动也还是比较收敛的,于是大殿里的僧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互相观望,又仰望殿上那佛祖: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这时候,后面有个小和尚探头说:“我佛沉默,便是答应了!”
魏晋时期,名士清谈讲求机锋、辩悟和顿彻,有禅宗的影子。小和尚的话也是如此:大殿上的佛像自然不会说话,判断在我心中。既入沙门,心自然诚,而与佛通,所谓我心既佛心,我们心中有佛。若是这样,佛虽不语,那我们心中的判断因与佛相通,具有佛性,便可代佛而说出,佛不会因此而怪罪我们。
“请佛”的范宁,是河南南阳人,为豫章太守,推崇儒学。
东晋时代的豫章,也就是江西南昌,是当时中国儒学的大本营,作为那个时代寥寥可数的大儒,范宁明确反对魏晋玄学。后来,他著有《春秋榖梁传集解》,被收入《十三经注疏》。魏晋时期的儒家二范即范宁、范宣,都曾长时间在江西开设学堂,在士林和民众间推广儒学。
后来,到了唐宋明时代,江西儒家名士辈出,与二范打下的牢固根底是分不开的。
贫者士之常
殷仲堪既为荆州,值水俭,食常五碗,盘外无余肴,饭粒脱落盘席间,辄拾以啖之。虽欲率物,亦缘其性真素。每语子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豁平昔时意,今吾处之不易。贫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尔曹其存之。”殷仲堪,陈郡长平(今河南西华)人,东晋清谈大师和重臣殷浩的族人。
他生活在东晋后期,年轻时曾任谢安之侄北府兵名将谢玄的参军。仲堪为人沉静清俭,晋孝武帝非常喜欢他。太元十七年(公元392年),荆州刺史王忱死,孝武帝力排众议,以资名轻小的黄门侍郎殷仲堪为荆州刺史,镇江陵。
殷仲堪虽很早就跟随谢玄,见过一些场面,但骨子里终是文士,尤爱清谈的他曾说:“三日不读《道德经》,便觉舌根发硬。”
当时,面对野心勃勃的桓温之子桓玄的压迫,殷仲堪始终处于被动状态。
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桓玄出奇兵攻灭殷的盟友杨佺期,然后挥兵江陵,殷仲堪不敌而自杀。
早些时候,为应对桓玄,殷仲堪与长江中游的另一股势力杨佺期结盟。结盟后的一天,殷于归途中过庐山,拜会了一代名僧慧远。松柏下,名士与高僧盘坐,就《周易》展开辩论,不觉间暮色已染红寂静的山林。
两个人的对话很有趣,殷仲堪问:“《易》以什么为体呢?”
慧远答:“应以感应为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