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德鲁·卫斯理(第6/9页)

她把冷盘递给我。我们用餐时,客套话继续下去,她问我关于报社、工作、住所等问题。我还是意识到了她的头衔,因此有些拘束,但我们聊得愈久,我就感觉愈轻松。她有些犹豫不决,甚至紧张,而且当我说话时,她屡次目光游移,之后才回到我身上。我想她不是对我说的话缺乏兴趣,而只是一种习惯。例如我发觉她伸手拿桌上的东西时,手会颤抖。

当我觉得终于是时候了,才开始询问她的私事。她说,我们身处的这栋家族资产已经三百多年了。山谷大部分土地都是她们家族的资产,几片农场则已经出租。她父亲是一位伯爵,居住于海外。母亲已逝世,剩下唯一的亲人是现在和先生、孩子住在布里斯托的姐姐。

这栋房子曾住了整个家族和好几位仆人,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这栋建筑物大部分被国防部征作英国皇家空军的地方指挥总部。此时,她的家人被移到东侧厅——至少东侧厅一直是整栋房子最讨人喜欢的地方。

战后,皇家空军撤离,房子被德比郡议会接管为办公室,而目前的租户(她的措辞)是1980年开始租下这里的。起先她的父母亲对美国宗教教派搬进来的事有些担心,但那时候家里需要钱,所以一切都很顺利。教会不公开讨论他们的教义,成员也都很有礼貌、很迷人。到现在,她自己或村庄居民也不觉得教会成员可能会做什么犯法的事。

此时我们已经用完午饭,马金太太端来一些咖啡。

我问:“所以,把我带到这里的那则报道,也就是那位神父同时在两地现身,是毫无根据的?”

凯特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教派仪式事实上是根据他们领袖的教导,法兰克林神父是有圣痕的人,也被认为可以同时在两地出现,但这种情形从来没被单独的见证人目击过。”

“但真的是这样吗?”

“我实在不确定,这次有一位本地医生涉入,不知为何,她跟一家小报说了些事,报社于是刊登了简短肤浅的事件说法。这是后来我才在村里听说的。我不觉得这会是真的,他们的领袖不是被关在美国的监狱吗?”

“如果这事确实发生了,那就很有趣了。”

“看起来比较像是个骗局。举例来说,艾丽兹医生怎么会知道神父长得什么样子?单凭任何一个会员的传言?”

“所以你早已知道这故事的真假?”

“但我想见你,这个男人能在两地同时出现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我无法相信。”

凯特以一种认为我也会觉得有趣的态度微笑。但我一点也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说:“你为何不直接打电话给报社或写封信给我?”

“对,我可以这么做。但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我认为的那种人,所以我想先见见你。”

“我不明白你为何认为这种宗教狂热教派和我有关?”

“只是刚好,你知道,那些具争议的幻觉假象等。”她再次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你认为我是谁?”

“克莱夫·博登的儿子,不是吗?”

她试着迎向我的凝视,但不自觉地又将眼神移走。虽然没有其他事,但她紧张不安的逃避态度使交谈气氛显得紧绷,桌上剩下的午餐还摆在我们之间。

我说:“克莱夫是我的生父,但是我三岁时就被领养了。”

“嗯,我果然是对的,许多年前我们还小时就见过面了,你那时叫尼克。”

我说:“我可能那时太小了所以不记得,我们是在哪里见过面?”

“这里,在这栋房子里,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完全想不起来。”

“你有没有任何当时的记忆?”

“都是很零碎的片断,但是我对这房子的确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应该是会留给小孩印象的那种房子,不是吗?”

“好吧,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我妹妹就很讨厌这房子,恨不得赶快搬走。”她从身后的柜子拿出一个小铃铛,然后摇了两下,“通常午饭后我会喝点小酒,你要陪我喝一些吗?”

“好,谢谢。”

马金太太很快就出现,凯特站了起来说:“马金太太,卫斯理先生和我今天下午会待在会客室。”

走上宽阔的楼梯,我有一股想要逃避凯特·安吉尔和这房子的冲动。她比我自己还了解我,然而我却对那段人生不感兴趣。不管愿不愿意,很明显今天我不得不重新回到博登的身份。首先是一位博登写的书,现在是这个;一切都有关联。但我发觉凯特的好奇心并没有传染给我,为什么我要在乎那个抛弃我的男人和家族呢?

她带我进去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房间,还立刻关上门。她似乎感觉到了我想逃开的渴望,所以想尽可能留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