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天(第10/24页)
“慢慢来吧。”克拉克安慰她说。克罗威尔用手撩了撩头发,继续写着。20分钟后,她把钢笔放回桌上。托多罗夫在CD里用英语告诉听众接下来一首诗选自《阿斯塔波沃布鲁斯》。
“他没说那是自己的新作。”克拉克意识到。
“是的。”克罗威尔赞同道。
“连提都没提。”
克罗威尔摇摇头,然后又把头发捋回去。“我不敢说有多少人知道那是部新作。”
“你怎么肯定那是部新作呢?”
“他公寓里好像没有手稿。而我对他已出版的那些作品都很熟悉。”
克拉克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伸出手。“我能看看吗?”克罗威尔稍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将那个便笺簿递给了她。“这个翻译真的很难……我根本不知道该在哪里断句……”
克拉克没理会这句话,开始看译文。
冬日轻抚着日丹诺夫的小孩子……恶魔打败了我们的祖国俄国,用贵重的金属覆盖着味蕾。无情的胃口……胃口大得不知满足,不知道停下来,不知道关爱。欲望成熟了,但很快又枯了。即使在饥荒时期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小口吃的,而随着冬日来临,迎接所有人的却是惩罚……祖国这群混蛋。
克拉克一连读了两遍,发现克罗威尔盯着自己看,“确实不怎么好,对吧?”
“句子末尾有些难。”克罗威尔为自己辩解。
“我指的不是你的翻译。”克拉克安慰她。
克罗威尔这才点点头。“诗句中充满了愤怒。”
克拉克想起了盖茨教授给托多罗夫验尸时说的那句话,死者当时很怒。“是的。”她认同道,“所有事物的意象……”
克罗威尔理解她的意思。“新闻报道吗?你确定那是亚历山大去世后出现的吗?”
“确定,不过有关那顿饭的报道比他遇害早几天,或许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你是说这首诗写的是某个商人吗?”
“是即兴诗作,只是为了让那个商人有所察觉。安德罗波夫就是靠托多罗夫提到的那些‘贵金属’发了大财。”
“他就是那个恶魔吗?”
“你好像不怎么信服。”
“翻译起来很难……有些短语我都是猜的。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听听。”
克拉克缓缓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能帮我看看另外一张CD吗?”她说完就在包里翻,找到她要的东西后又蹲在音响旁边。那也是文字的力量书店承办的朗诵会。过了一会儿,她俩听到查尔斯·里奥丹来回移动的麦克风里俄国人的声音。
“就这里。”克拉克说。
“那只是几个单词,”克罗威尔说,“他在接电话,只听到他说‘你好’,‘对的’。”
“试试也无妨。”克拉克叹了口气,弹出碟片,站起身来。她伸手去拿那个便笺簿。“我可以带走这首诗吗?还是说你继续揣摩揣摩,看怎么翻译才准确?”
“亚历山大和那位商人之间有仇吗?”
“我不太确定。”
“不过这也算是个动机,对吧?假如他俩在那家酒吧再见一次面的话……”
克拉克举手示意,让她别说了。“我们都没证据证明他们当时在那家酒吧见面了。所以,假如你能将这件事保密的话我会很感激,克罗威尔博士。要不然你可能会搞砸我们的调查。”
“我明白。”克罗威尔点头表示同意。克拉克将便笺簿里的纸抽了出来,将其对折了两下。
“给你提点建议啊,”克拉克对折完之后说,“他最后一行诗引用的是罗伯特·伯恩斯的作品。不是‘这群混蛋’……而是‘这群恶棍’……”
三十九
雷布思坐在莫里斯·杰拉尔德·卡弗蒂床边。
他出示了自己的委任证,问白天值班的护士有没有其他人来看望过卡弗蒂。护士摇了摇头。
没有,因为——尽管卡弗蒂经常刺激雷布思——他没什么朋友。他妻子过世了,儿子好几年前被谋杀了。有位助理在他手下干了很多年了,很受他信任,但是吵了一架后也“消失”了。家里只剩下一名保镖。目前这名保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下一笔薪水的问题。当然,还有一些会计师和律师——斯通应该知道这些细节信息——但是这些人往往都没礼貌。卡弗蒂还在重症监护室。雷布思听医院两名工作人员议论,说床位很快就不够了。或许他们会把他转到普通病房。又或者,假如他那笔款项密码能破解的话,可以给他弄个私人病房。就目前看来,他似乎对自己身上连的那些管子、器械以及跳动的屏幕没什么不满。他脑袋上连着电线,专门测量脑部运动,一只胳膊上扎着液体。卡弗蒂好像穿了件长袍,有前襟,不过雷布思估计没背面。他胳膊光着,上面的毛发跟银丝似的。雷布思站起身来,往他脸跟前凑了凑,在想那个机器会不会突然显示卡弗蒂感觉有人在靠近他。然而,机器没发生任何变化。他检查了一下卡弗蒂身体和机器之间的连接,以及机器和墙上插座之间的连接。卡弗蒂现在还没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医生对这一点很有把握。把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还有一个原因。医治一名将要变成植物人的病人需要有多用心?雷布思盯着卡弗蒂的指关节和指甲盖看,他的手腕很粗,胳膊肘上的皮肤白白的,很干瘪。没错,他是个大块头,但肌肉却不是很发达,脖颈间赘肉一层层的,就像刚砍倒的树上的年轮一样,下巴很多肉,嘴巴张着,里面插根管子,脸一侧有一道痕迹,像是干涸的唾液。他双目紧闭,看上去对旁人没有丝毫威胁,头上仅有的几根头发也该洗了。雷布思看不懂床头的图表。它们以数字和图表的形式说明病人的病情。至于向上的线条是个好兆头还是相反雷布思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