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蘑菇挂帅(第10/16页)
原来在迟黑子死后,马殿臣派人四处追杀血蘑菇,翻遍了方圆几百里,连根毛儿也没找到,估摸着血蘑菇逃到了江北,于是命四大炮头过江追踪。在山里逮着一个打闷棍砸孤丁的棒子手,从此人口中得知,数月之前,他曾将一个一只眼的二混子卖到二道沟当煤耗子,得了一块银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四大炮头听到“一只眼”三个字,耳根子都竖起来了。古十三一刀插了这个棒子手,四人直奔二道沟,干掉守矿的炮手,将煤耗子一个个放出来,果然抓住了血蘑菇。
飞过山对血蘑菇说:“并肩子,江湖事江湖了,你横推立压,又扒灰倒灶害死大当家的,不给个交代可不成,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吧!别让弟兄们为难你。”血蘑菇心如死灰,只得束手就擒。飞过山、占金山两人掏出牛筋绳索,给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又找件破衣裳让他穿上。穿云山嘱咐道:“这小子肚子里揣漏勺?心眼儿太多,多留点儿神,别让他跑了!”交代完又和古十三搬来一张桌子,摆出从矿上搜出的银圆,自报山头,告诉一众煤耗子:“打得好鹰王马殿臣麾下四大炮头,替天行道铲了二道沟的黑心矿。这个矿的东家许大地主作恶多端,我们大当家的马殿臣已经说了,迟早下山砸了许家窑!现在每人发两块银圆,先放你等还家。”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个煤耗子揪住身边一人,哑着嗓子大声嚷嚷:“好汉爷,这个人不是挖煤的,是许大地主的狗腿子!”人群中一阵骚乱,穿云山担心出岔子,抬手朝天上放了一枪,喝道:“都不许乱!”众人安静下来,穿云山又问那煤耗子怎么回事?煤耗子跪倒在地:“好汉爷,我兄弟跟我一起被抓进来挖煤,就是让他活活打死的!求好汉爷替我做主!”一众煤耗子吃尽了这些打手的苦头,个个怒火中烧,转眼从人群里揪出煤把头和六七个打手。原来这些人一看大事不好,想夹在煤耗子中间蒙混过关,再回去给许大地主报信,哪知煤耗子竟然炸了窝。四大名山怎能放过这些人,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又割下人头,血淋淋摆了一排。一众煤耗子脱离了苦海,全都跪下磕头,感激涕零,挨个儿领钱离去。
四大炮头押着血蘑菇出了煤窑,一路翻山越岭,行至日暮时分,穿云山担心出岔子,不敢连夜赶路,正巧不远处有座破败的银花庙,众人紧走几步进到庙内。见屋顶上蛛网密布,脚底下一片凌乱,正中间神龛上供奉着一座泥胎,手持银瓶,脑袋掉了半个,仍能看出是银花娘娘。几个人点上油灯,吃些干粮,倒是没亏着血蘑菇,喂了他几口吃喝。很快天黑透了,四大炮头轮番值守,以防血蘑菇逃走。
血蘑菇双手被缚靠在墙角,绳子都是带牛筋的,根本挣不断。他亲眼见过马殿臣收拾姜老抠,如若被带上孤山岭,免不了扒皮抽筋,剩下的那个眼珠子也得挖出来当泡儿踩,简直生不如死。但四大炮头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盯得太死了,别说跑,连一头撞死的机会都没有,索性死了心,爱咋咋的吧!迷迷糊糊刚睡着,忽听见大殿之上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睁开一只眼仔细观瞧,神龛上的泥胎变了,头裹着玄色绢帕,一身灰袄灰裤,外罩藏青色斗篷,脸上皱纹堆垒,不是金灯老母又是谁?想到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拜她所赐,血蘑菇目眦欲裂,无奈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冲着金灯老母破口大骂:“顶风臭八里地的老耗子精,等爷爷变成厉鬼,再来收拾你!”
金灯老母发出一阵阴森可怖的狞笑:“毁我金身,烧我灵庙,岂能让你一死了之?”
血蘑菇后脖颈子发冷,心里头又急又怒,猛地往前一挣,才发觉是个噩梦,额头上全是冷汗,捆住手脚的绳索却已断了。再看四大炮头躺在地上,个个鼾声如雷,睡得跟死狗一般!血蘑菇心念一动,瞪着那一只眼,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轻轻推开庙门,溜出去撒腿狂奔,一头钻入密林,跑了个天昏地黑,全然不知身在何处,好歹甩掉了追击的四大炮头。他在江北人生地不熟,只记得在大煤壳子里认识的铁根,曾说爹娘二老在龙爪沟开了个小饭馆。他找土人问明龙爪沟所在的方向,仍不敢走大路,只能钻山过林,脚下踩着松枝枯叶,跌跌撞撞、磕磕绊绊,接连又走了七八天,瞧见密林中有几处破马架子窝铺,旁边是个小饭馆,外边用木板子圈成一小院,门口挂着幌子。
血蘑菇筋疲力尽,又饿又乏,走到近前推门进去,踉踉跄跄立住了脚,见小饭馆里拾掇得挺干净,摆着几张桌椅板凳,屋角趴着一条大黄狗,并无一个客人。开店的是老两口子,弯腰驼背、眼神浑浊,血蘑菇一问果然姓朴。这老两口子起早贪黑在山里开这么个小饭馆,附近木营子里有伐树的木帮,上山挖棒槌采山货的老客也会来此落脚,吃口热乎饭,喝口热乎酒,没钱的就拿山货来换。血蘑菇没敢如实相告,谎称自己姓关,小名柱子,本是庄户人家,几个月前家中突遭变故,爹娘、兄弟全让土匪杀了,还摘了他一颗眼珠子,死里逃生流落至此,身上一点儿钱也没有了,求老人家给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