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章(第9/12页)
“啊!一个女演员。”格扎维埃尔说。
“只要您工作,我完全确信您会成为一个女演员。”弗朗索瓦丝热情地说。
“不可能。”格扎维埃尔无精打采地说。
“您现在无法知道可能不可能。”
“正是如此,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工作纯粹是白费力气。”
格扎维埃尔耸了耸肩。
“那些小黄毛丫头才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女演员。”
“这并不证明您就不会成功。”
“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格扎维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稍稍掐紧她的胳臂。
“多么奇怪的推想。”她说,“听着,我认为没有必要去估计自己的运气。这件事有百利而无一弊。应该寄希望于成功。”
“是的,您过去已经向我解释过。”格扎维埃尔说。
她怀疑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凭信念干事。”
“这不是凭信念干事,这是一种不担风险的赌博。”
“这完全是一码事。”
格扎维埃尔稍微撇了一下嘴。
“康塞蒂和埃卢瓦就这样聊以自慰。”
“是的,这使她们荒唐地梦想得到报偿,这是令人恶心的。”弗朗索瓦丝说,“但是问题不在于梦想,而在于愿望,这是不同的!”
“伊丽莎白的愿望是成为一个大画家。”格扎维埃尔说,“这可很不错啊!”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弗朗索瓦丝说,“我觉得她把梦想变成行动是为了更加去相信它,但是她不可能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愿望。”
她考虑了一下。
“在您看来,人们生来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一成不变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人们在自由地塑造自己的样子。皮埃尔在青年时代那么雄心勃勃,这不是偶然的。您知道人们怎样说维克多·雨果的?说他是一个自诩为维克多·雨果的疯子。”
“我受不了维克多·雨果。”格扎维埃尔说。
她加紧了步伐。
“我们能不能走得稍微快一点儿?天太冷,您不觉得吗?”
“那就走快点吧。”弗朗索瓦丝说。
她又说:
“我多想说服您。您为什么怀疑自己?”
“我不愿意撒谎。”格扎维埃尔说,“我觉得相信某件事是可卑的。除了可以触到的东西,没有任何肯定的事物。”
她看了看握紧的拳头,怪模怪样地咧着嘴狞笑。弗朗索瓦丝担忧地盯视着她: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最近这几个星期的生活过得很宁静、幸福,这是确凿的,但她并没有麻木不仁。在微笑的背后,她思索了无数事,心情并不平静。她什么也没有忘记,一切都存在着,存在于一个角落里,而经过多次微小的撞击,总有一天会爆炸。
她们拐过布洛梅街角,看到了兼售香烟的咖啡馆前那支大红香烟。
“吃一块糖吧。”弗朗索瓦丝为了解闷说道。
“不,我不很喜欢。”格扎维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的手指掐住了一个透明棍儿糖。
“我觉得它们的味道还讨人喜欢,”她说,“一种干而纯的味道。”
“但是我痛恨单纯。”格扎维埃尔撇着嘴说。
弗朗索瓦丝又开始焦虑不安起来。什么东西过于单纯?是他们把格扎维埃尔封闭起来的生活?是皮埃尔的亲吻?是她?“您的侧影是那么单纯。”格扎维埃尔有时对她说。在一扇门上,有“移民舞厅”几个白色粗体字。她们走了进去。一群人挤在柜台前,黑色的脸、浅黄色的脸、奶油咖啡色的脸。弗朗索瓦丝排队买入场券:女士七法郎,男士九法郎。屏风那边的伦巴舞曲搅乱了她的全部思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然,对格扎维埃尔一时心血来潮的反应进行解释总是过于简单化,必须回忆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以便找到症结所在。但是精心埋藏于心间的陈年老账只有通过现时的矛盾才能死灰复燃。弗朗索瓦丝力图回忆。刚才在蒙帕纳斯大街上的谈话内容轻松、简单,后来,弗朗索瓦丝没有沉浸于这样的内容,而突然跳到一个大一些的话题。这本来是出于亲热,然而是不是她只会通过语言来表达亲热,尽管当时她的手正掐着那只戴软手套的手,芬芳的头发正擦着她的脸颊?这是不是就是她那种笨拙的单纯?
“哟,多米尼克的全部人马都在。”格扎维埃尔走进大厅时说。
有小夏诺、利斯·马朗、杜尔丹、夏耶……弗朗索瓦丝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而格扎维埃尔则无精打采地溜了他们一眼,她没有放松弗朗索瓦丝的胳膊,当她进入某一个地方时,她不讨厌别人把她们当做一对:这是一种令她高兴的挑衅方式。
“那边的那张桌子很好。”她说。
“我要一杯马提尼克潘趣酒。”弗朗索瓦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