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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六章(第7/11页)

“到她的房间?”弗朗索瓦丝问。很长时间格扎维埃尔没有在房间里接待她了,她像被灼了一下似的十分气恼。

“你是不是终于说服她好好下决心了?”

“我们谈了其他的事。”皮埃尔说。“我向她叙述了咱俩旅行的故事,我们又设想可以把这些故事编成完整的一集。”

他笑了。

“我们当场创作了一系列小场面,比如在沙漠深处,一位英国女游客和一位大冒险家相遇,你可以看到是什么风格的。她想象力挺丰富,要是她能成功地加以利用就好了。”

“必须让她持之以恒。”弗朗索瓦丝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

“我会做的,”皮埃尔说,“别责骂我。”

他的微笑有些古怪,谦卑而殷勤。

“她出其不意地对我说:我和您一起度过了一段了不起的时光。”

“好啊!这是个成功。”弗朗索瓦丝说。我和您一起度过了一段了不起的时光……她是站着,双目茫然凝视前方,还是坐在长沙发上面对面看着皮埃尔?没必要询问。如何确定她到底使用了何种语调以及当时她的房间里弥漫着何种芳香?词句只能使你更接近于神秘,但却不能使这种神秘更加易于揭破,它只会在心灵上投下更加冷酷的阴影。

“我看不清她对我的感情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皮埃尔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我获得了进展,但这种进展变幻不定。”

“你的进展会日新月异。”弗朗索瓦丝说。

“我离开她的时候,她又变得面目可憎了,”他说,“她后悔没有上课,她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

他表情严肃地看了看弗朗索瓦丝。

“一会儿你好好对待她。”

“我对她始终很好。”弗朗索瓦丝冷冰冰地说。每当皮埃尔企图指点她如何对待格扎维埃尔时,她神情就紧张。她根本没有愿望去看望格扎维埃尔和友善地对待她,因而现在这成了一项义务。

“她的自尊心也太可怕了!”弗朗索瓦丝说,“她必须确信能立竿见影,成绩斐然才同意冒险。”

“不光是出于自尊心。”皮埃尔说。

“那出于什么?”

“她几次三番地说,要屈从于种种计划,而且从始至终要具有坚韧不拔的精神,这使她感到厌恶。”

“你觉得这是一种屈从吗?你这么看?”弗朗索瓦丝问。

“我?我没有道德观。”皮埃尔说。

“直率地说,你认为她这样做是出于道德?”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皮埃尔有些恼火地说,“她对生活抱着一种很明确的态度,她不向生活妥协,我把这称作一种道德。她寻求完美,我们始终赏识严格要求,这就是一种严格要求。”

“她的情况恰恰是懦弱。”弗朗索瓦丝说。

“懦弱,是什么?”皮埃尔说,“是把自己封闭在现时的一种方式,她仅仅在现时去寻找完美,如果现时一无可取,她就像一头病畜一样躲在自己的角落里。但是你知道,当人的惰性发展到她那种程度,懦弱这个名词就不再适合了,这就变成一种强大。你我,我们都没有力量做到在一个房间里静待四十八小时,不见任何人,不做任何事。”

“我不敢肯定。”弗朗索瓦丝说。她骤然产生想见见格扎维埃尔的痛苦需求。在皮埃尔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寻常的热情,那是赞赏;然而,这是一种他声称未曾有过的感情。

“相反,”皮埃尔说,“当一件事触动她时,她能感受得极其强烈。和她相比,我感到自己的热血少得可怜,我几乎要为此感到羞愧。”

“这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羞愧。”弗朗索瓦丝一边说一边试图做出笑脸。

“我离开她的时候对她说,她是一颗小黑珍珠。”皮埃尔严肃地说,“她耸了耸肩,但我真这么想。她身上的一切是那样纯洁、那样强烈。”

“为什么是黑的?”弗朗索瓦丝问。

“因为她身上有某种邪恶的东西。好像她自身时而会产生一种损害他人、伤害自己以及让人憎恨自己的需要。”

他陷入了沉思。

“你知道,这是很奇怪,往往当别人告诉她对她很赏识的时候,她就勃然大怒,好像她很害怕,她觉得被人们对她的器重束缚住了。”

“她立即就摇晃束缚她的枷锁。”弗朗索瓦丝说。

她踌躇了半天,简直快要相信这是个富有魅力的形象了。如果她目前时常感到与皮埃尔疏远了,那是因为她让他独自向前走,去赞赏,去喜爱。他们俩的眼睛所凝视的不再是同样的形象:她所看到的仅仅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孩子,而皮埃尔察觉到了一个强烈渴求和愤世嫉俗的灵魂。如果她赞同并追赶上他,如果她放弃执拗的抵制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