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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章(第9/13页)

“而您,您与人订了约会,却不去赴约,”弗朗索瓦丝说,“这样对待伊内斯,真够糟糕的,而您自己同样也会因为这样的举止而错过真正的友谊。”

“如果我和谁要好,我肯定愿意去赴约的。”格扎维埃尔说。

“这一点儿也用不着勉强。”弗朗索瓦丝说。

“所以就活该了!”格扎维埃尔说,她傲慢地撇了一下嘴:“到头来我总是和所有人都闹僵!”

“怎么可能和伊内斯闹僵!”皮埃尔说,“她的样子像只绵羊。”

“哦!不应该轻信。”格扎维埃尔说。

“确实。”皮埃尔说,他完全被吸引住了,快乐地眯起了眼睛。“她的大脸充满善意,有可能咬人吗?她对您做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做。”格扎维埃尔吞吞吐吐地说。

“哦,说给我听听,”皮埃尔以十分诱人的语调说,“了解这潭死水深处隐藏的东西对我非常有诱惑力。”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伊内斯像擦鞋垫一样没脾气。”格扎维埃尔说,“问题是我不喜欢她自以为对我有权利。”她笑了笑。弗朗索瓦丝明显流露出不安:当格扎维埃尔单独与她相处时,她那张孩子般的、无戒备的脸上会毫无顾忌地显现厌恶、快乐、温柔的表情;此刻,面对一个男人,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脸庞上准确无误地表露出她所想表露的细微感情:信任或保留。

“她的感情大概太黏糊了。”皮埃尔说话时那种宛如同伙般的天真模样赢得了格扎维埃尔的信任。

“说得对,”她说,脸上闪闪发光,“有一天晚上我们去拉普莱里酒吧,最后一刻,我取消了和她的约会,她的脸拉得长长的,足有一尺……”

弗朗索瓦丝笑了。

“是的,”格扎维埃尔激动地说,“我曾是个骑手,但她竟然产生一些歪念头,”她红着脸补充道,“是对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伊内斯想必询问了格扎维埃尔与弗朗索瓦丝的关系,可能是以诺曼底人特有的冷静的笨拙就此开开玩笑。也许在格扎维埃尔种种反复无常言行的背后存在一系列执拗和隐蔽的思想,想到此有些令人担忧。

皮埃尔笑了起来。

“我认识一个人,小埃卢瓦,如果有哪个同伴取消了约会,她总是这样回答:我正好也没空。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得体地处理问题。”

格扎维埃尔皱起了眉头。

“反正,伊内斯不会这样。”她说。她大概隐约感到对方说的是反话,因而脸上已经没有表情。

“这很复杂,您知道,”皮埃尔严肃地接着说,“我理解您讨厌遵守命令,然而我们也不能只顾眼前痛快。”

“为什么不能?”格扎维埃尔问道,“为什么总是要在自己身后拖一大堆累赘?”

“您看,”皮埃尔说,“时间并不是由一大堆互不相干的小块组成的,而人们可以持续地把自己封闭在每一小块内生活。当您自以为仅仅为了眼前而生活时,不管您愿意不愿意,您在为未来做准备。”

“我不懂。”格扎维埃尔说,口气不甚友好。

“我试着给您解释。”皮埃尔说。当他对某人感兴趣时,他能连续几个小时像天使一样真心诚意、不厌其烦地进行讨论。这是显示他慷慨、宽容的方式之一。弗朗索瓦丝几乎永远不去费心表述自己的思想。

“假设您决定去听音乐会,”皮埃尔说,“刚出家门,您想到要步行或坐地铁去,觉得难以忍受,于是为表示您是自由的,不受您已做决定的约束,您留在了家里。这很好,但是十分钟后,当您在扶手椅上又感到烦闷时,您那时就一点儿不自由了,您只得自食其果了。”

格扎维埃尔冷笑了一声。

“音乐会,这是您的一种糟糕的想象力罢了!人们会在固定时刻想听音乐!这简直荒谬绝伦。”她几乎是恶狠狠地补充道:“弗朗索瓦丝是不是告诉您我今天应该去听音乐?”

“不,但我知道您一般从不决定走出家门。在巴黎像一个被监禁的人那样生活是很遗憾的。”

“我不会在今天晚上改变主意。”格扎维埃尔轻蔑地说。

皮埃尔的脸色阴沉下来。

“就这样,您将错过无数宝贵的机会。”他说。

“总是担心错过什么东西!没有什么可让我这样利欲熏心!如果错过了,就错过好了,仅此而已!”

“您的生活真的就是放弃种种利益的一连串英勇行为吗?”皮埃尔挖苦地笑着说。

“您想说我是个懦夫吗?我才不在乎呢!您要知道这点就好了。”格扎维埃尔用悦耳的嗓音说,上嘴唇微微翘起。

谁都不作声了。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两人都板起了脸。

“最好还是回家睡觉。”弗朗索瓦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