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做一事就要成一事,成一事就要立一世 (第14/15页)
“照你这么说,他是和咱们李家卯上了!”李钦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杯中酒洒了一地,丫鬟赶紧过来收拾。
王天贵点了点头:“‘做事不如借势’,这是古平原在太谷无边寺里曾经亲口对我说的。那时候的他只不过能把七品知县、九品主簿找来为‘太平库’撑场面,不过几年工夫,他就已经把目标对准了一品大员的两江总督,你说这个人有多可怕。”
李钦脸上的肌肉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线牵动了一下。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在街对面开当铺,那是自己第一次对上古平原,想出来的“城门当”几乎要置他于死地,结果古平原却能以“佛门当”应对,反倒让自己赔了个血本无归。李钦生平第一次吃这么大亏,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王天贵留心观察着他的表情,满意地一笑,接着道:“曾大人如今的地位就好比是裂土封王,长江以南是他说了算,称他是‘江南王’也不过分。甭管是做哪行哪业,只要是能攀上这个高枝儿,那就跟捡到聚宝盆没什么两样。古平原正是看到了这个道理,所以宁可赔钱,也要借着修海塘来博取曾大人的欢心,顺便把同样得到曾大人赏识的李家踩在脚下。到时候他的生意自然风生水起,无往不利,没人能再制得住他,李家也不行。”
“踩在脚下,他凭什么?”李钦向外一指,“就凭修这条破海塘?”
“李少爷,你还真说对了。”王天贵也向外看了一眼,“那不是海塘,而是擂台,谁先修好这条塘,就可以抢先一步回到江宁去报功!”
“他休想!”李钦一脚蹬翻了面前的桌子,吓得那几个船娘惊呼闪躲。
“王大掌柜,你这次来,就是打算借着我来对付古平原,让他落在我们李家后面,出出你的心头恶气是不是?”
王天贵心中暗笑,面上却一点不露,反倒是做出有些尴尬的神情:“李少爷,我方才说了,你我都看这个古平原不顺眼,都不想让他爬到咱们头上来。既然如此,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我可不是两手空空而来。你不是缺民伕吗,我可以把盐场里的盐丁调给你用,缺多少我派多少。”
“修海塘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那样一来,盐场利润必然减少,你占了盐场利润的一半,那不是从你自己荷包里挖银子吗?”李钦知道王天贵贪婪成性,怎么会为了帮自己,舍弃一大笔银子。
“只要能让古平原吃瘪,我情愿少赚银子。”王天贵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恨极了古平原。
“也不能把盐场里的盐丁都搬到这儿来。我有个主意。”李钦指了指王天贵,“记得你也有七品的捐官在身,明天穿起官服去见本县的知县,就说是受了总督大人的指派,李家以四品道台的身份承办海塘工程,让他限期抓伕,一定要抓够数为止。不然就在总督衙门告他有亏职守,撤他的官职。”
“妙!”王天贵拊掌大笑。
“可是有工无料,也不行啊。”李钦又皱起眉头。
“有钱还怕没有石料吗。李少爷,我帮人帮到底,这事儿也归我办,三天!”王天贵竖起三根手指,“三天之后,你听好儿吧,我顺便再去打听一下古平原的塘工进度。”
王天贵果然没有失言,三天后又来到盐城的海塘塘口。这一次大不一样了,那两顶帐篷已经拆了,塘口工地上满满的都是人。王天贵打眼一看,就分辨出里面既有自己从盐场派来的盐工,也有当地被强拉来的民伕。这些人中,盐丁已经都被将近一年的苦役折磨得形销骨立,眼神无光。而那些民伕则是敢怒不敢言,眼中都露着愤怒的目光。
李钦让人打着油纸伞,自己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横眉立目地指挥人搭棚子。
“手脚慢就是找打!病了?有药治,抽他几鞭子就好了。”
“哈哈。”王天贵大笑着走过来,“李少爷,看你这样上心,我就放心了。古平原他就是打马也赶不上你。”
“喔。”李钦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先拱了拱手,“王大掌柜,辛苦了。有件事我擅自做主了,来押运盐丁的这些把头个个都很得力,我就给了双倍的工钱,让他们留下,帮我管管这些乡下泥腿子。”
这些盐把头都是王天贵从各处寻来的地痞流氓,个个心黑手辣,挥着鞭子管一群百姓当然得心应手。
“你打听到什么了?”李钦很关心古平原那边的事儿。
“那个古平原沽名钓誉,非要用最好的狼山青石,而且必须是大条石来筑海塘,本省最大的木石商人卢掌柜只能为他现去采石,这一来不就慢了?咱们尽可以从容布置。”
“不行,一定要快!比古平原早几天完工算什么本事,我至少要比他早完工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