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7/13页)

我知道,骆驼心里一直藏着—个字。那是个“抢”字,他要抢的是时间。这个字与时间连接在一起,曾多次被人书写在大街的墙上,可只有骆驼深得其中三昧。骆驼是最懂这个字的。他揣这个字已经揣了十多年了,他停不下来了。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生活节奏太快,弦绷得太紧,是要死人的。

到了这天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骆驼突然对我说:单教授那里,摆平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

骆驼说:隋部长人很好,就是惧内。

过了一会儿,骆驼又很自信地说:是人,都有弱点。

这天夜里,小乔悄悄地告诉我,原来这位很有“范儿”的单教授的父亲,也是位有名的老教授,他有一个心愿:为家乡重建一所当年在抗日战争时毁掉的曾经以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小学。这个事,老教授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办成,一直是他心中的—个遗憾。这是骆驼躲在房里打了一天电话侦察出来的。于是,骆驼亲自驱车去拜访了这位退下来的老教授,说是要无偿拿出二百万,来完成老人造福乡梓的心愿。老教授不明就里,一时热泪盈眶……于是,骆驼一个电话,让人直接带钱去了他的家乡。等将来学校建起来的时候,再请这位名教授和他的女儿单教授一块去剪彩……到那时候,单教授就是想反对,也晚了。

我知道,到了最后,这笔账,仍然会记在那位部长和他的贤内助单教授的名下。

据我所知,骆驼还私藏着一把“刀”。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刀,这“刀”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示人。其实,那是一个存在银行里的保险箱。是事关双峰公司交易上的一些绝密材料……骆驼连我都瞒着。关键是,凡是秘密的东西,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伤人,也会自伤。

在北京的那几天,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荒。

每每走在北京的街头上,我心里就荒,比十五年前还要荒(那时候我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室里)。现在已不是过去了,可我仍然心荒。

“荒”不是慌,是空。但“空”是空,却“空”得没有缝隙。满大街都是荡荡的人流,这是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是呀,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可这一切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几乎所有的头都是往前冲的,没有人愿意停下来,也没有人愿意回头看一看。我们都是过客,只是—个过客,仅此。有时候,我会停下来,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看一看周围,听一听市声……可我听来听去,还是荒。越是人多的地方,越荒。

以往,每次出门,我都习惯性地带上一本书。可这一次,我连书也读不下去了。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荒着。我说过,我跟骆驼是共过患难的,可我们……

骆驼很忙。骆驼是一个坚定不移的行动者。他一旦拿定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也是到后来,我才弄清楚,骆驼这次进京,需要摆平的,是两件事情。

—件是为那个新的收购方案,做些疏通。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报批的部门很多,就像厚朴堂上市一样,必须一个一个部门跑,要打通—个—个的关节。骆驼进京送礼,被夫人退回来的那份,只是其中—个很重要的“关节”。骆驼不甘心,他变换了一种方式,颇费了一些周折,最终也算是勉强打通了。

还有一件,就是为夏小羽活动“金话筒奖”。这件事,是骆驼主动揽下来的。

夏小羽在省电视台当节目主持人以来,曾得过各种奖项。可她还差—个奖,也是她最想要的金话筒奖。最初,夏小羽也没想让人去北京活动。她的成绩在那儿摆着,评个金话筒奖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天有不测风雨,不巧的是,就在金话筒奖将要开评的这段日子里,夏小羽出了一件烦心事。这件事一下子闹得沸沸扬扬,直接影响到了她评奖的得分多少……范家福呢,又不便亲自出面化解。万般无奈,夏小羽这才找了骆驼。骆驼满口答应。他对夏小羽说:北京这边,你不用管,交给我好了。

客观地说,一个女人,有些虚荣,这也是很自然的。夏小羽自从跟了范家福后,心态越来越好,好到了有些膨胀的程度。那一日,夏小羽受到邀请,到一个地级市去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在高速公路上,因为赶时间,超速行驶,被电子眼拍下来了。到了收费站口,交管部门的人拦住了她的车,一是要她缴超速罚款,二是要她缴过路费。本来,市里那边给夏小羽说过,不用缴过路费,由地方负担。可接待方没把事情办好,头一天交代过的事,因为收费站是两班倒,到了换班交接时,上一班的带班人忘了交代给下一班了。按说,这事对夏小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是过去,四十五块钱,交了也就交了。可她的司机近来“牛”惯了,气不忿,下来与收费站的人大吵,推推搡搡的,最后竟打起来了。据说,夏小羽本人并未参与打骂,她自始至终在车上坐着,既没下车,也没有说一句话。可鬼使神差地,她打了一个电话.二十分钟后,招来了一群人。当地的市长、市公安局长、交通局长匆匆赶来,当众给她赔礼道歉。当市长亲自拉开车门给她道歉时,夏小羽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后来就由警车开道,一路绿灯,送到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