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9/13页)

骆驼闷了一会儿,说:不说了。喝酒。喝酒!

往下,酒喝得就有些不太顺畅了……待小乔把两位教授送走后,骆驼带着八分醉意,单独把宋保平留下来,而后单刀直入,说:老弟,你是不是缺钱花了?

宋保平说:啥意思?

骆驼沉着脸说:我知道,文章还没有发呢。你说个数吧。

仗着几分酒胆,宋保平也出言不逊,说: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

骆驼说:是。你要多少?

宋保平说:我写的都是事实。

骆驼拍案而起:屁话!人家夏老师招你惹你了?人家参与了么?凭什么臭人家?你不就是个小记者么?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你撤不撤?

宋保平毕竟年轻气盛,他已憋了一肚子火,也忽地站起来,梗着脖子说:我就不撤。

骆驼伸手一指:你是收人家礼了吧?我现在就找你领导去。滚蛋!

小乔说,宋保平离开饭馆的时候,两眼噙着泪。

此后,骆驼带着小乔四下做工作,通过层层关系,直接找到了报社的主管领导,大约是花了不少钱。到了最后,那家报纸终于答应撤稿了。 据说,报社决定撤稿之后,宋保平站在总编的办公室里,一个大小伙子,竟呜呜地哭起来了。家乡的那个收费站,四十多号人,翘首以待,正等着见报呢。他一个记者,又身在京城,红口白牙答应了人家。可到了,可谓颜面尽失,真是无脸再见“江东父老”了!那一刻,当他擦干泪之后,他恨骆驼恨到了极点。

由于骆驼的奔波,那年秋天,夏小羽终于得到了那个她梦寐以求的“金话筒奖”。到了冬天,夏小羽又凭着这个奖,荣升为省电视台的副台长。这对骆驼来说,是又摆平了一件事,可就此也埋下了伏笔。

在北京的那些日子里,我一直想找机会再跟骆驼好好谈一谈,可骆驼一直不给我机会。也许,骆驼一口气摆平了两件棘手的事情,使他有了足够的自信,再也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到了后来,我们见一面都很难,他太忙了。

临离开北京的那天晚上,分手时,我明确地告诉骆驼,我要辞去顾问的职务,不再领一分钱的工资,彻底脱离双峰公司。骆驼冷冷地说:可以。

而后,他青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兄弟,你不要后悔。

两年后,在春天的一个日子里,我突然接到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很陌生,电话号码以“15”起头,最后是“888888”,一共六个“发”!这一段时间,我一直躲在一个地方,潜心读书,很少与外界联系,这个号码又是如此陌生。心想,谁呀?

可没等我接,电话就掐断了……过了一刻钟,电话又打过来了。我拿起手机,“喂”了一声,只听电话里,声音哑哑的:听出来了么?我说:听出来了。我这才知道,骆驼的手机号码换成了六个“8”了……骆驼在电话里说:兄弟,你还好么?我心里一热,说:还好。你呢?骆驼说:还行吧。还行。骆驼在电话里吭吭了两声,说:怎么样?抽时间,哥俩儿见个面?我说:桃花开了?想起结义兄弟了?在电话里,骆驼沉默着。我知道,骆驼是爱面子的人,他说见个面,就一定是很想见我。我接着说:好啊。你是忙人,时间你定。可是,往下,骆驼却说:我还在路上……回头吧,回头再说。

骆驼在电话里迟迟疑疑的,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境。我眼前浮现出他甩着袖子走路的样子,他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可以摆平一切事情的人,不会有什么事。再说,据报纸上的报道,骆驼最近又刚刚收购了一家证券公司,现在,他的身价已超过二百亿了!

过了一段时间,骆驼的电话又打过来了。电话是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打的,电话里有很多杂音。骆驼说:兄弟,还好么?我说:还好。骆驼闷了一会儿,说:看来,你是对的。我说:怎么了?骆驼说:也没怎么……就是,累。心累。你说,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吃也吃不动了,日也日不动了。最后他说:兄弟呀,坦白地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这个人,只是外表嚣张些。而你,虽然姿态比我低,内心却比我强大。真的,哥哥不说假话。你才是董事长的料。我要是早听你的就好了。

这话里透着忧伤,已不是声言要炸开唐古托山口时的那个骆驼了。后来我才知道,就是从这一天起,骆驼被限制出境了。

骆驼出事,发端于一个人。这人姓宋,名叫宋心泰,是个房地产商。

宋心泰就是当年建造“半岛花园”的老总。半岛花园曾经是省城里建造时间比较早的一处豪华别墅区。如果再晚几年,宋心泰就发大财了。可正因为建得早,最初的销路并不好,卖不动,拖了很长时间。再加上他的大部分投资靠的是银行贷款,所以还贷的压力特别大。有一段时间,房地产形势刚刚好一些,电力又紧张了,宋心泰又匆匆忙忙跑到山里投资了一个煤矿,可一个新开的煤矿没有三五年是不会见煤的……结果,到了年底,他的资金链断了。年关到了,被民工四处围追着讨要工钱……宋心泰疯了一样到处借钱,借着借着,借到了骆驼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