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13页)

“部长的夫人”没有坐,她脸上带着微笑,说:抱歉。我来得匆忙,冒昧打扰,就不多坐了。骆董事长,你昨天去家里小坐,落下了一件东西,我顺路给你捎过来。说着,她打开手包,把一个信封轻轻地推放在了桌子上。

骆驼傻了。我们几个,也都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单教授仍然是微微含笑,很礼仪。接着,她说:我知道,在地方上做事,很不容易。老隋帮你们一些忙,都是他应该做的。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来找他。那雨前茶,我代老隋收下了,谢谢您。下次到家里来,我请你们吃饭,一定来。

就在单教授转身要走的时候,她轻移了一下步子,缓住身子,圊眸一望,仍微笑着说:这位是小乔吧?

小乔张着嘴,迟迟地说:是。

单教授说:乔秘书?

骆驼忙介绍说:是。那个啥,搞宣传……(没敢说“公关”)

单教授点点头,说:多年轻,多好。下次再来,不要去机关了。直接到家里来,好么?

我们都望着小乔。小乔虽年轻漂亮,但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小乔却显得很“薄”。她“薄”成了一张纸。一身寒气,叫人不忍看她。

单教授走了。她的脚步声仍在我们心中回响着……可谓余音袅袅。这就是气场,这就是“范儿”。

桌上放着那个信封,谁都可以猜出来,那信封里装的是一张银行卡,人家退回来了。人家不说退,人家说是“你落下了一件东西,我顺路给你捎过来”。对小乔,人家说,“不要去机关了,直接到家里来”——绵里藏针哪!

这就像是打包退货,连我们这些站在屋子里的人,全都成了“一路货色”。被人家微笑着、客客气气地退回来了……不用看脸色,屋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尴尬。还不是一般的尴尬,是尴尬到家了。

单教授走后,骆驼的脸一直黑着。后来,他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小乔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屋子里的空气闷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为了打破尴尬,我说:这是“范儿”吧?

不料,骆驼伸手一指:出去!

而后,骆驼又朝小乔吼道:你,丢人不丢人!

是啊,当天上午,小乔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去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可到了晚上,夫人就来“拜访”了。

我心里很郁闷。想到外边的路上透透气,刚好碰上出来散步的王大夫。王世安说:走走?

我说:走走。

我们二人,出了北京饭店,顺路走去。灯一盏一盏亮着,眼前不远处的天安门金碧辉煌,车流像灯河一样流淌着。走着,王世安突然对我说:……不敢想。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问:什么不敢想?

王世安摇了摇头,说:有些事,真不敢想。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当官也不容易,都不容易。

我们相互看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了。是啊,都不容易……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慨叹。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成了“都不容易”的一个个环节了。

王世安是来给人治病的。我与骆驼之间的分歧,并没有告诉他。王世安果然不简单,他在北京一共待了六天,竟然把那位患腰椎间盘突出的领导给治好了。这是后话。王世安经常被人请出来给一些官员治病,他也是见得多了,才有如此的感慨。

当晚,骆驼和小乔又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吃早饭时,小乔眼圈黑着,一脸的沮丧。在饭桌上,她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狠话,她说:人比人,该死。

骆驼瞪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

吃过早饭,我找了一个单独的机会,对骆驼说:骆哥,我想送你一个字。

骆驼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竟带有不屑。他说:说。

我说:是个“慢”字。有些事,得慢慢来。

骆驼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招数呢,还不是老一套?

我说:我说的这个字,是对付另一个字的。

骆驼说:什么字?

我说:你心里的那个字。

骆驼说:吊吊灰,你是我肚里的虫?

我说:不是我,是那个字。那个字是你肚里的虫。

骆驼说:啥字?

我说:你知道。

骆驼匆忙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说:我没时间跟你磨牙,走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