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13/28页)
你猜不出这个经理,是她的情人呢?还是另外那两个家伙中的一个,是她的相好?或者这三位都和她有些瓜葛呢?她是个跟谁都不动真情的女人,玩玩,好过一阵,就丢手,另结新欢。她凭她那张漂亮脸子,还有一口流利的英语,总能不断地寻找到那层面上相当体面的男人。
幸好,她比较国粹主义,不结交洋朋友。否则,你还得对付外国鬼子。
其实,要不是那一兜白薯,也许你心气顺些,不至于十分决绝。
那经理,一会儿让你拎到车里,一会儿让你放进后车厢,那几块白薯挺不争气,从口袋里“哗啦”一下掉了个满地。他们装出有修养的绅士风度,面露极标准的笑容,看着你一块块捡起来,谁也不伸手帮一把,那一两分钟,你恨不能手里有支冲锋枪。
反正,他们三个人的脸部表情,跟在动物园里看熊猫的神态相近。你不怕屈辱,但最好别当面让你下不了台。
按说,你是不该存有任何反抗意识的,对象你这种顺从惯了,听命惯了的小人物来讲,不肯服贴,可是大忌。但你认为,是他那个新技术研究所需要你,而不是你需要他。就没有必要低头哈腰,鞠躬敬礼,所以,经理的建议一出口,你毫不犹豫地谢绝了。
你才不管宁佳的眼色,而且你早就绝望,已死心塌地的愿意在远郊的研究所呆着的了。你告诉你妻子的朋友:“俗话说,热土难离,几十年呆下来也呆惯了,早就不打算挪窝了!”
“你疯了么?”宁佳立刻吼了一句。
当时你差点要回敬她--难道不嫌我调回城工作,对你碍手碍脚么。我要天天在家的话,你能把情人带到家里来么?你能随便在外留宿不归么?既然你的哲学,是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干吗非要日日夜夜厮守在一个屋顶底下,终究是不方便的呀!
难道你忘了么?我若是见一个礼拜就回城的话,你还挺烦气呢?今天你是怎么啦?
弄不清他们在进行什么交易?更弄不清你在这场交易中,是个什么样的筹码?说实在的,你还很少这样被人当回事过,一个普通之极的人,一个对谁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居然郑重其事地徵求你的意见,希望你赏光,给个面子。
哦!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在你平平淡淡的一生中,还少有这样一下子体现价值的机会。你受宠若惊,你几乎快要魂不符体。不过,你马上清醒了,别拿一个可怜的小人物当开心丸来解闷了。
你当然不至于傻到二百五的程度,你也不是怀疑一切,因为你对自己一目了然。你才不信你会突然涨价虽然现在通货膨胀。“我们新技术开发研究所,诚恳地礼聘你林森中先生,和我们携手合作!”那位亲手驾车的经理,说得挺象那么一回事。你不应该认为有诈,但你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你有哪门子技术?在大学,你是个结结巴巴的学生,在单位,你是个凑凑和和的工程师,在实验室里,所谓的那点瓶瓶罐罐的业务,连罗玉玉终于也能掌握,有他妈什么稀罕呢?
当时,你恨不能蹦出这辆皇冠。
……
“上帝不允许的,吉米!”
“玛姬!我从俄勒冈一直追着你,你到哪里,我跟到那里,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我多么爱你吗?这里没有上帝,玛姬,第一他太忙了,又得改选四分之一的参议员,他要去听那些让人头疼的演说。第二他未必有我的幸运,找到你这个可爱的旅伴,能买到打折扣的票。把你的脸掉过来,把你那琼芳登式的美丽嘴唇赐给我。我恳求你,上帝造你这张甜蜜的嘴,就是让人吻的呀!”
“不,吉米,上帝无所不在,会看见我的!”
“你闭上眼,嬷嬷,也许是一个天使之吻呢?”
“不--”
“你哑巴了吗?”
你感到这场可怕的暴风雨,终于过去了。
“你真让我失望!”
你开始收拾残局,把摔碎的器皿扫走,把乱扔的东西复位,把那包让你妻子丢脸,也让你上火惹祸的白薯,送到晒台上去。然后,就该象机器人一样,做你每次回家来应做的一切。烧饭,洗衣服,修理电器,打扫卫生,疏通上下水道和抽水马桶,还有买米、买面、买油和鸡蛋之类供应品,以及为你的贝贝补课……你放心,不论隔多久回家,家里这一摊活,总会给你留着的,谁让你是这个家庭的丈夫(不完全是名义上的)和爸爸呢?
你畏畏葸葸地问:“宁佳,你想吃一点么?”
不提还好,一说到这该死的白薯,宁佳冲过去,抢在手里,就准备往窗外扔。
“别,别,”你不得不认输,这对你来讲,也是家常便饭。“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了还不行么?从屎窝挪到尿窝,或从尿窝挪到屎窝,我也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