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12/12页)
“莉娜……”
“对于谁配得上谁,你都知道些什么?而你又从什么时候起操心起科林西安丝的痛痒?你一向嘲笑我们:科林西安丝,妈妈,我,你指使我们,要我们给你干这干那,还要说长道短。什么我们怎么给你做饭啦,我们怎么收拾你的房间啦。可是如今,你突然关心起科林西安丝的生活幸福,把她同你不赞成的男人拆开。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赞成或反对某一个人或某件事?早在你的肺还没长成之前的十三年,我就已经在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了。科林西安丝呢?也要比你大十二岁。你对我们姐妹二人毫无了解,你就知道我们做绒玫瑰花。你小时候不会吐唾沫,科林西安丝就把你的口水从下巴上抹掉,现在你倒懂得什么人配她最合适了。我们的少女时代全花在你身上了,就跟一枚五分硬币一样。你睡着了,我们得保持安静;你饿了,我们得做饭;你要玩,我们得哄你;等你长大,懂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双色‘福特’车不同时,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为你戛然而止了。你还是不肯洗内衣,不肯铺床叠被,不肯拔掉澡盆里的堵塞,或是把你的脏东西从一处挪到另一处。直到今天,你也从来没问过我们俩,我们是不是累了,伤心了,或是想要一杯咖啡。你真是油瓶子倒了都不肯扶,你连一道比小学四年级数学题更难的事情都没解决过。你有什么权利来决定我们的生活?”
“莉娜,冷静点。我不想听了。”
“我要告诉你你这种特权思想从哪儿来的。就是从你腿裆里吊着的猪肚子那儿来的。好吧,听我跟你讲一件事情,小不点儿兄弟:你会比那玩意儿需要更多的。我不知道你从哪儿能得到,也不知道谁会给你,可是记住我的话,你会比那玩意儿需要更多的。爹已经不让她出屋,让她辞掉了工作,还收回房子不让那男人住了,并且扣了他的工资,而这一切全因为你。你跟爹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我没上大学,就是因为他,因为我怕他可能会对妈妈干出什么事来。你以为由于你那次揍了他,我们就相信你在保护妈妈,站在她一边了。那是假话。你其实是在接班,让我们知道你有权教训她,教训我们所有的人,该干些什么。”
她突然住口不讲了,奶娃能够听到她呼吸的声音。等她重新开始时,声调整个变了:那种坚硬冷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飘动、轻拂的音乐。“在你出生之前,我们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有一次带我们去冰窖,开的是他那辆‘哈德森’牌小汽车。我们都打扮得齐齐整整,站在那些汗流浃背的黑人跟前,我们从手帕里嘬着冰水,稍微往前弯着点腰,怕冰水滴到衣裙上。那儿也有别的孩子,他们光着脚,光着膀子,脏得很。可我们却站在汽车跟前,离他们远远的,穿着白白的长袜,扎着缎带,戴着手套。而当爹和那些工人谈话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看我们,看汽车。看了汽车,又看我们。你懂吗,他把我们带到那儿,就为的让别人能看到我们,羡慕我们,羡慕他。后来,有一个小男孩朝我们走过来,还把他的手放到科林西安丝的头发上。她把她那块冰给了他,我们谁也没注意到,他这时正冲我们跑来。他一把把冰块从她手里打到地上,把我们姐妹俩推进了汽车。他先拿我们显摆,然后又让我们现眼。我们整个生活就是这种样子:他让我们在奢华淫靡的大都市像贞女似的招摇过市,然后再在这种地方像对妓女那样羞辱我们。如今他再次把冰块从科林西安丝的手中打掉了。而这全怪你。”叫作莉娜的玛格达琳说着说着哭起来了,“这全怪你。你是个坏透了的、可怜的、愚蠢的、自私的、可恨的男人。我希望你那小小的猪肚子能对你站在那儿有点好处,希望你能小心爱护那玩意儿,因为除此之外你一无所有了。但是我想通知你一声。”她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戴上。她的眼睛在镜片后边大了一倍,显得又苍白又冷酷,“我不再做玫瑰花了,而你也在这房子里撒过最后一次尿了。”
奶娃一声没吭。
“现在,”她小声说,“滚出我的房间吧。”
奶娃转过身,穿过房间。他想,这个劝告倒不错,干吗不接受呢?他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