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0/12页)

“可要是她跟别人在一起呢?”

“我要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一个女人,伙计。只不过是个女人。”吉迪昂耐心地说。

“我非得找到她不可。”

“怎么找?巴黎可是个大地方。”

“我要弄到她的地址。”

“从哪儿?”

“从那边。”

“他们不会给你的。”

“他们会的。我要说服他们。让他们告诉我那男人是谁。她到哪儿去了。”他已经站起身来。紧张不安。急着要走。

“你这不是去要地址,你这是要去伤害人。”

“让他去,”特蕾丝说,“杀死他们,吃巧克力的。”

“别发疯了。不过是个女人,伙计。”

他说真的。他想找到她,但也想毁掉一些东西。毁掉那个带走他的女人的男人——那是他在她熟睡时热恋的女人,毁掉他们初次做爱的地方,毁掉她握起他的手,在害怕和需要他的感情中牵着他的手一起走上的楼梯,就像如今她牵着别人的手登上飞机一样,她要是打算上飞机并把头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肩上,当初就不该那么做。

“送我到那儿去,”他对吉迪昂说,“现在就走,趁天还亮着。”

吉迪昂的舌头舔着自己白石头般的牙齿:“不。我不干。把你送去毁掉那个地方?”

“我只想要她的地址。没别的了。”

“那儿不会欢迎你的,也不会欢迎我。”

“我只想和他们谈一谈。”

“要是他们不和你谈呢?”

“他们会的。他们会告诉我的。”

“不,伙计。那事已经完了。”

“好吧。我乘汽艇过去。”

“行,”吉迪昂说,“乘汽艇。大概不出两天,你就会冷静些了。”

“两天?”

“两天,对。星期一以前汽艇是不会开的。今天是集市日。星期六。”

“我等不了那么久。”

“打电话给他们。”

“他们不会在电话里告诉我任何东西。带我去吧。”

“你这就是痴心妄想,伙计。你不能去那儿。”

“我没有选择。我没别的事可做。如果我还有选择,你以为我会走这条路吗?”

特蕾丝转过身来,看着他。然后又看着收音机上放着的飞机简餐。

“我能带你去。”她说。

“你哪儿也别带他去。你瞎得跟蝙蝠一样。”

“我能带你去。”她又说了一遍。

“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会淹死的!”吉迪昂说,“等天亮了我们还得去海边捞你。”

“我在夜里看得更清楚,我对那个渡口太熟悉了。”

“别信她的,伙计。我跟你说,别。”

儿子看着特蕾丝,点了点头。“送我过去,特蕾丝。”

“两个大傻瓜,”吉迪昂说,“一个瞎子,外加一个疯子!”

“吃吧,”特蕾丝对儿子说,“时候一到,我就带你去。”

儿子站起身。“我吃不下去,”他说,“而且我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睡不着,也不饿。”

“那就跟我走吧,”吉迪昂说,“咱们出去。到‘大五点’去喝一杯,放松一下。”

“不,”他说,“我不想要女人。”

“天啊!”吉迪昂感到恶心。这种冲动他虽然见过很多次,却会一再为之惊叹。“好吧,不管哪儿都有一样好的朗姆酒。今天晚上要一醉方休。”他走进卧室,回来时拿着个半满的一品脱的瓶子。他倒完酒,把一杯递给儿子,儿子缓慢地小口啜着。三个人都坐在桌边,只有儿子没有吃鱼和米饭。吉迪昂讲述着他认识的女人们的故事:她们的“诡计”和她们的“方式”,一直说到他在美国娶的那个护士。他对那位女士的愤懑逐一展现:她上一次婚姻留下的几个孩子,她的苦痛,她穿衣服的习惯,她的笑声,她的亲戚,她做的饭菜,她的模样。他承认她是忠实的,但她的好处也仅此而已。否则,他发誓他绝不会在离开她时还心存感激。尽管如此,她还是贪得无厌的:自私、傲慢,还贪得无厌。他衣服都没脱就上床睡了,满脑子都是那个观点:美国黑人护士们超乎寻常的性饥渴。

儿子躺在阿尔玛·埃斯特有时来过夜睡的帆布床上,等特蕾丝收拾东西,做好准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了,直到特蕾丝把他叫醒。他坐起身来,觉得轻松了些,头脑中那种琴声似的耳鸣也停止了。她带了一个手电筒,但他们在下山的路上和找 “法兰西价值”号时都没用上它,他们检查了一下油,一致认为足够他们航行一个来回。他们从码头上划着船出去,直到距离远到不会惊动巡逻中的反走私警察,才发动引擎。天下着小雨,雾气越来越大,海面上倒是风平浪静。特蕾丝坚持由她来掌舵,她说,因为她认识路,又没法对他说清方向。她行驶靠的是对水流的感觉。她只祈祷出海后别碰上大船,那会和浓雾一样影响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