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12页)
这个故事之前令我、吉尔和汉娜都觉得很有趣,但这次一开讲就很差劲,原来在办公室里令众人捧腹的笑料,经过理查德和我偷偷摸摸到这儿来的这一路,已成了强弩之末。我接着往下说,观察他脸上的蛛丝马迹,看他是不是觉得这事是对生活或者两性,更甚是爱情之类的评价。他最后倒是笑了,淡淡的一抹微笑,但接着又一声叹息。他看起来心灰意冷的。
在这个光照刺眼的现代风格酒吧,什么都和“我们的”苏荷酒吧不一样。他似乎疲惫不堪,筋疲力尽,尽管他在乡下那些时日(想必那些夜晚也是)下来,肤色健康得棕黑发亮。他身穿亚麻材质的米色衣服,夏天嘛。但突然之间根本就不像夏天了,米色的衣服看起来太轻薄不够保暖了,褪色得厉害,连落到窗台上的雨也没有了夏天的气息。
我觉得有必要接着说。“还有另外一个人,”我说,“汉娜,你记得她吧,我跟你说起过她吧?”
“妇女权益阵线的卫士。”他说。
“你可以这么称呼她。”
“我以为她自己是这么称呼的。”
“只不过呢……她并不是狂热分子。今天她告诉我们这么一个故事:一直和她们住在群居村的一个姑娘结婚生子了。她生孩子前常回群居村,去探访她的姐妹们,说她多么想念她们,想念一起住的日子,多害怕迫不得已要放弃工作—”
“我看是她的丈夫哪个方面都不肯出力。”他评论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理查德绝不会说话只用一个语调,他会挖苦,会讥讽,会诙谐,会生气,会反语,但是说到不怀好意,他可是从来没有过。
我沉默了。现在看来,这故事拿出来讲似乎太傻了,尽管我们三个女人凑一起的时候觉得挺能逗人开心的。
“嗯,接着说。”
“宝宝出生以后,所有姐妹们都去看望她,发现她光彩照人。”
“体内激素发生了变化。”他加以点评。
“大有可能。但她们上门探望的时候,原本是打算要去对她给关在家出不了门的状况表示同情,因为她自己本来一直都是这样预计的,结果发现她心满意足地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中。她们邀请她到群居村来看看她们,但她没来,也没打电话。大家开会磋商,还策划了拯救行动。她们想象她彻底垮了,当贤妻良母和家务活儿的重担把她压垮了。有好几次她们到她家门口,尽管可以肯定她就在里面,但敲门总是没人应答。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个星期。她们半路拦住她丈夫,自然是把他当成敌人来看待,他也以眼还眼,言简意赅地回答说(在家)没错,又回答说(上门)不可以。
“但她们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她们受苦受难的姐妹。最后她们在公园里看到她带着宝宝,喝着可口可乐,懒洋洋地靠在折叠帆布躺椅上,在阳光下看书。她感到内心不安,坐了起来,一举一动仿佛是犯了什么罪过似的。但是她所隐瞒的无非是幸福,汉娜渐渐相信了这个事实。”
“哈,又是汉娜。”
“是啊,汉娜看出来了,这姑娘想要的无非是摆脱她。最后她说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幸福过。她十六岁就开始工作了,到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而且大家都同意她可以成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只要照顾宝宝,在公园里四处坐坐,和不认识的人聊聊八卦,和其他做妈妈的闲谈,简直就是天堂。她的生活变成了彻底的享受。不过她看得出,姐妹们不可能认同这样的状态,所以汉娜得原谅她,但请离开就好。就她的事情而言,汉娜随便告诉群居村的姐妹们什么都行,她觉得她们脑子都有毛病。”
理查德弓着背,肩头压着重负似的坐着,抚弄他的饮料。他的双手修长匀称,每当看到他的手,我就心旌摇曳,就是类似的感觉。不过我的恋人的双手现在紧紧握着玻璃杯。
“汉娜跟我们说的情况可不利于她自己,不利于群居村。”我指出这一点。
“好吧,我不了解,”他最后总算说话了,“这样吧,我们出去走走。如果你觉得路上不会碰到什么偏执狂的话。”
我们冒着雨,在霍尔本的街道上四处溜达。
我去了我们第二场约会的地点,在牧羊人市场,但是他没来。我等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回到办公室,吉尔说他来过电话,会再打来。但直到我准备离开时他才打来。
凯瑟琳企图自杀。算不上真的自杀,主要是要“大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