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琳的公寓(第22/31页)
“我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事?就觉得那些事儿与我无关呢?我说的是那些福利工作,关怀他人的事——所有那些。我知道我这个人没心没肺,是个坏东西——这么说我的人可多了。可是不顶用,我就是看不出那些事儿重要在哪里。威廉至今还觉得对不住那些租户——并不是人数众多,就因为他们是租户。他常常慷慨解囊做善事。还有菲利普——他呀,只要善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可他怎么就信得这么深呢,这么深呢?要我说,他准是疯了,没准儿疯了的人是我。斯坦利呢,就工作而言,三人当中数他最能干。他干得很出色。一直很出色。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想:那有啥用,有啥用?根本没用。好吧,就算你给三百个人找到房子住……接下来怎么办?他就是看不到这一点,可多半人家才是对的呢?我该怎么办,凯特?菲利普说我是个上流社会的婊子,生来就只想着自己,从不关心别人,所以才会这样。他冤枉我了。我跟着斯坦利,做了一整年的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真的。我和另外五个人待在一间脏兮兮的房子里,没日没夜地工作,忙着给可怜的人找房子住。那时我就一直在想:这样做没有用。到底怎么做才有用呢?”
“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凯特把过去的经历告诉她。她记不得是怎么开的头,不过很快这就成了她们打发时光的主要内容。她记得的东西并不是以前她认为重要或有趣的事情:现在她全凭莫琳的反应评估它们的价值。几乎就像因为莫琳感兴趣,她才记住它们——因为莫琳需要?难道作选择的是莫琳?
比如说,很久以前,当时她还只有两个孩子——史蒂芬和艾琳,一个四岁,一个三岁——迈克尔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她开车带两个小东西到乡下玩。她记不得具体地点了,但“我只记得,那是真正的乡下,一整天没看到一个人影。我在一个小树林里,那儿有一条小溪”。
她和两个孩子坐在河岸边,小家伙们整天都有事可做:看叶子,看蝴蝶,看溪水流过小石荡起的波纹。阳光透过微风中轻摇的茂密的绿树叶,往他们光溜溜的身子上投下摇晃的金色光斑,他俩高兴得尖声大叫。
莫琳想知道那个日子的每一个细节,因为那一天是那样的快乐,直至今日它的光辉还能照亮这个黑暗的公寓;因为秋天快到了,湿漉漉的秋天,是雨水,不是阳光,洒在莫琳的窗户上。
莫琳又问起那天的事,凯特只好从更早的时候说起,那天她早早就起了床,给孩子们穿好衣服——艾琳穿的是一件纯棉小黄裙,上面绣着小雏菊。她怎样开车穿过车流,很快来到小树林,他们在林子里做了什么——等等,这些内容凯特讲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她回忆起更多的细节。
还有那一次,迈克尔的母亲过来帮忙照看孩子——那个时候,他们有几个孩子了?三个,还是四个都出生了?管它呢,反正她和迈克尔外出度了个周末,那可是孩子们出生后两人第一次单独外出。他们住在诺福克海边的一家旅馆内。天下着雨,旅馆是老式的,里面的炉火烧得旺旺的。他俩在雨中散了很久的步,一起坐在炉火前烤火,在酒吧和当地人一起玩飞镖。他们做爱。
对凯特这样的经历,莫琳总是听不够,只要她俩的肚子一塞饱那些儿童食品、面包、黄油、苹果泥什么的,莫琳就会说:“讲个故事给我听吧,凯特,讲个故事给我听吧。”然后她一屁股坐在垫子上,笑嘻嘻地听凯特回忆。
“说说那个晚上的事儿,你和迈克尔半夜醒来,开始以为家里进了窃贼,结果发现是只小猫。然后你俩坐在厨房中享用美食,后来史蒂芬醒了,跑到你们那儿跟你们一起吃东西。”
莫琳像唱歌似的细细道来,中间稍加停顿,给凯特回想的空间,让她接下去说。凯特接过她的话头:“后来呢,除了蒂姆之外,全家人都跑到厨房来了,我们——我和迈克尔——一直说‘轻点声,轻点声’,因为蒂姆太小了,可是史蒂芬不乐意了,说:‘不行,这不公平。’——因为蒂姆一直是他带的,史蒂芬经常替蒂姆说话,后来他上楼把蒂姆从床上拉起来,说:‘快点儿,快点儿,爸妈在聚餐呢,叫咱们也去。’蒂姆也下来了——是史蒂芬抱下来的。蒂姆大概三岁左右吧,一个小不点儿,对我们说:‘快点儿,快点儿,要聚餐。’”
“然后,你们一家子坐在厨房里,吃蛋糕,喝巧克力奶,你突然抬头一看,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你们发现,早晨这么迷人,再回到床上睡觉岂不太傻,于是你们坐上车,往海边开。虽然只是四月份,但海水并不冷,你们一家子在海里泡了个澡,在海边待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