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琳的公寓(第16/31页)

“怎样?”

“生闷气、发牢骚、扔盘子、摔门、装怀孕,搞得全家人连续几周惶恐不安——就这类事儿。你都知道的。”凯特说,一种恨意突然涌上心头——她恨的是以前的事儿,和莫琳毫无关系。

莫琳说:“你错了。这些话我全都说过。我说了又说。但是他们听不进去——那一群人。生活要求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他们的选择总是对的。我想象不出,我母亲过去哪怕有那么一分钟的时间,会停下来想想她是不是错了。她这一辈子,活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把你拉扯大,这事儿她做得不错。”凯特毫不松口。

“噢,不对。我说过了,不对,不错在哪儿呢?”

“再怎么说,”凯特感觉逝去的怒火滚滚而来,将她席卷而去,“你和菲利普分手,我没有任何责任。”

“谁说你有责任了?”莫琳高声叫道,“谁?我可没有。为什么要是你的责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总是这样?我可不想学你那样——这是我的责任,是我说不的。我不想跟我母亲一样。你们都是疯子。疯了。”

“是,”凯特说,“这个我清楚。所以你以后不会的。好自为之吧。可话又说回来,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听到这话,女孩的眼泪再度卷土重来。她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想忍住泪水。

她说:“我想做什么?做什么?问题是,我想我是爱菲利普的。”一定是凯特看出了什么那女孩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因为莫琳嘴咬得很紧。“是的。这不是我第一次恋爱。就是这个东西。爱情。人们就是为这个东西结婚的。我知道,我以前也恋爱过。我也不会跟他结婚的。我不想成为那群人中的一员。”

“哪一群?”凯特问,其实心中十分明了。首先说这个公寓吧:莫琳要付房租,但她没有收入来源。她身上流露着一种不经意的自信,自信到近乎冷漠的地步,这样的自信属于某个阶级的特征。不过,流浪儿和冒险家的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一模一样的自信,他们也表现得相当出色。

“贵族,”莫琳说,“不是,我的家庭不是。我的家境只是比较殷实——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有个贵族家庭的小儿子向我求过婚。威廉。他人很好。他要不装傻的话跟菲利普一样棒——噢,听我说,我说他装傻,是因为我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不过,菲利普做起事来绝对不傻。他突然变成那个样子,你知道的,想清除这呀那呀的,都是最近的事。他以前和我们大家一样,但还要更可靠些,从不朝三暮四。太可怕了。”她呜咽道,眼泪气势汹汹地流了下来,“他们都怎么了?不过,要是我早先嫁给了威廉,我会很富有,什么都不缺,可我拒绝了他,因为他那群人——你知道的,从不过问自己圈子之外的事情,只对圈里的人友好和善。拒绝了威廉以后,我就不打算和菲利普结婚。但我爱他们,真的,真的,真的。我和威廉恋爱的时候,就想:嘿,真怪呀——你想找一个强大的男人,是吗?不过现在我知道是这样的。先是威廉,后是菲利普。我不爱杰瑞。我不爱别的男子。我对他们不认真,就是,我的心里想来着,可我身上有些东西反对。是真的,对吧?女人说得出她们喜欢什么但……很久以来,杰瑞都是我的好朋友。他是另一个我这种类型的人,知道吧。他是将军的儿子,信不信由你。他离开了那些人,像我一样。他喜欢四处游荡,爱想事儿。你知道。他整天就做这个。多么完美的借口,什么时候都适用。是啊——他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我损他干吗?我不是跟他一样吗?我什么事儿都不做,靠老爸生活。可是,如果要我在杰瑞和菲利普中选一个,我每次选择的都是菲利普。幸亏我没有选择的必要。还好。”

“好了,”凯特说,“我有事情要处理一下。”她回到电话机旁边,取消预约,告诉邻居计划有变,让那些肯定已经下架的日用品——布朗太太的惠顾是怠慢不得的,得绝对保证最快捷有效的服务——重返货架。

莫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把头痛得厉害的那一侧靠在墙上,看着她。

凯特往美国发了一封电报:“很抱歉。已决定十月底返家。”然后又加了一句:“建议艾琳管家。”这时她看到莫琳笑了。她最后写道:“爱你们的凯特。”她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也许到了十月底,真就是这样了。

她给蒂姆的电报上写道:“很抱歉不能照顾你,房子后天可用。”

给恩德斯一家的电报写的是:“把钥匙留给玛丽·费切丽,计划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