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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后方站着一群矮胖的变性人,全都身穿金缕衣,像古希腊戏剧中的合唱团一样。合唱团后方屏幕上画着阿尔卑斯山。棺材的一边竟站着一头狮子填充玩具,另一边则是小羔羊——老天爷,保罗是打哪儿弄来这些玩具的!
保罗竟能使画中景象重现!本杰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张画,本还是属于他的。
那是在十多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本杰明留给保罗小册子里的一张插画:“在宁静的新世界里,充满喜乐地活着。”
保罗对这张有些庸俗的插画情有独钟,还刻意问有没有这张图。当他在本杰明所带的小册子里找到这张插图时,简直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珍藏这张图,用画框装好,甚至在病重住院时,还把这张图一并带进医院。
现在,保罗就在那里,他一手精心策划的人世天堂!
“在宁静的新世界里,充满喜乐地活着。”
福音歌曲从扩音器中传出。变性人合唱团一把抓起麦克风,开始引吭高歌。
或者说,他们只是在玩对口形游戏。
群众顺着节奏,打着拍子。赛尔波和本杰明先是面面相觑,然后笑出声来。
“我唯一的今生……”变性人大军一次又一次地唱着,或者说,对着口形唱着。现在不管他们做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了。
“我唯一的今生!”
越来越多的人冲上舞台,没多久,舞台上就挤满了人。有皮革恋物癖的男同志、变性人,还有身着金缕衣、网袜与高跟鞋扮成教皇的男子(每次上街头示威游行,他总会穿成这样),大半个斯德哥尔摩的男同志合唱团,几个踮着脚尖的芭蕾舞者,两位货真价实的牧师,一个蓄着胡须、穿戴耳环与全套犹太东正教徒装束的男人,还有三个只穿着金色丁字裤的男性舞者。群众当中可能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保罗的哥哥,不过有四个小孩看来绝望、难过之至,他们很可能就是保罗的侄子。一个粗壮的女同性恋者抱着喵喵,女歌星安娜李·瑞德(她自备一支麦克风,本杰明竟然还能在众声嘈杂中认出她的歌声,真是不可思议),一位女警,保罗的两位医生,四个戴着银色天使翅膀的美男子,最后还有个在街头摆摊卖热狗的老头,戴着满满一盒热狗,似乎在舞台上迷路了。
“我唯一的今生!”他们继续高唱着,一次又一次地高唱。
“我唯一的今生!从过去到将来,这就是我唯一想要的人生!无怨无悔!我唯一的今生!”
此刻,连舞台下的群众也都起立,边跟着节奏打拍子,边唱了起来。
我唯一的今生!我唯一的今生!这句话就像一句祈祷文,一再重复着。从过去到现在,这就是我唯一拥有的人生,无怨无悔!我唯一的今生!
保罗本人就躺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他躺在敞开的棺材里,被朋友们包围,这就是他选择的人生。
此刻,他要是地下有知,一定爱死这一切!
如果瞧得够仔细,就会发现,平躺着的保罗,脸上还留着一抹微笑。
瞧,这就是我的梦想!你可以贴近瞧个仔细,这些梦想就像黄金,沉在湖底,闪闪发亮。
这就是我最疯狂的思慕,我就是这样无比骄傲狂妄!现在,你给我看清楚啦!我是死不了的!
这就是我所梦想的一切,这就是我所盼望的一切,这就是我在勇气犹存时,放胆尝试的一切。
这就是我生命中的向往,我的朋友们在此扶持着我,我悸动的心为了我爱的一切,就算流血也在所不惜。
8月的晚间,夜幕已然降临,保罗穿过马路,走向市政厅。在市政厅建筑的东侧,男同性恋尽情互相搭讪。在此同时,班特可能又溜进维京人桑拿浴场的包厢,准备跟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一下。
当天稍早,本杰明和拉斯穆斯肩并肩骑着自行车,加速骑过西桥,两人就在长岛区最远处岬角上尽情享受日光浴,一丝不挂,朝对面满载着观光客的游船兴奋地挥手。
自由,只属于勇于争取的人。
拉许欧克的头靠在赛尔波肩膀上,保罗、班特和朋友们又在“五彩碎花”舞厅翩翩起舞。
来,宝贝,把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翻过来,对,再来一次……他们边跳着舞,边笑闹搅和着。
莱恩在解放运动的游行广告牌上写下:没有人能夺走我的骄傲!
拉斯穆斯就像母亲子宫内的小婴孩般,蜷缩在浴室地板上。医院检查结果的通知单遗落在一旁的地板上:很遗憾,我们必须通知您……
班特用延长线编织起绳结。
拉许欧克蹲在马桶上,紧紧抓着毛巾,紧到十指关节都发白了。他尖叫,尖叫,再尖叫。
莱恩的褥疮甚至深入臀骨,年轻的助理护士替他换床单时,必须狠下心来,才能不将自己的脸别开。他无声地啜泣着,不敢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