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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志可以被社会接纳、容忍,获得政府的补助金,甚至稍微受到大众的喜爱。
然而,有一个先决条件:不准继续当男同志。
这一切又该从何说起呢?
病毒只意味着有艾滋病的风险,本身并不代表艾滋病。
也许……这种疾病最后并不会大爆发。
也许……这种疾病最后还是会爆发。
一旦发病,几乎没人能拖过两年。
目前只有一种治疗方法经证明为有效,就是立妥威(Retrovir)胶囊,胶囊中所含的AZT(叠氮胸苷)经证实具有疗效。医院已经提供这种药物给患者服用,美中不足的是,这种药物只提供给已发病者,而在尚未染病、出现症状前则不予供应。
换句话说,AZT只用来使已经染病的患者继续苟延残喘,而不是在他们还处于健康状态时协助他们。
一些检验呈HIV阳性的同性恋者,发狂似的希望取得这种药物。只要能弄到这种药物,应该就能及时抑制住病情发展,撑到真正的解药问世。
其他HIV阳性患者认为,自己还处于健康状态,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又这么可怕,索性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多了解这种药物。
况且,初期症状这么多,要怎样才能确定哪些真的是病毒所导致的症状呢?
“我有点担心,我的淋巴结有点肿胀。”
“嗯,那可能只是普通小感冒。”
1990年后,本杰明的身体机能也开始下降,他不得不开始服用药物,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必须挂病号。对此,他生理上的反应相当强烈,风疹与各种不适症状让他一连在家休息了三个月,没有去上班。药物的副作用是如此让人恶心,以致许多人到最后还是选择中止治疗。
本杰明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及时获得了这些药物。
然而问题在于,无论是已经被传染的病患,或负责提供医护的医生都无法自行决定何时该用药。卫生署长葛楚·席格森并未批准让所有HIV检验呈阳性的患者都能接受AZT治疗。
不知为什么,她反而别出心裁设置了一个道德委员会,决定在何种情况下才能给予治疗。事实上,当道德委员会还在慢慢审理个案时,病人可能早就死了。
事后,本杰明总是会一再思索:要是当初拉斯穆斯能够再撑上一年,就算只是多撑几个月,也许还有办法活到今天。
假如其他人也能再撑一下……
假如当初疾病的爆发时间能够再缓一缓,像是迟到的暖冬一样;假如病毒没那么迅猛、恶毒,难以遏阻……
假如上述假设都能成真,他们所有人就能继续一起庆祝圣诞节,一起庆祝各种节日,夏天还能在长岛滩悠闲地晒太阳,一起经历《伴侣法》、同志骄傲大游行,甚至《同性婚姻法》……
如果这一切都能成真,他和拉斯穆斯就能结婚,共度下半辈子。还有拉许欧克和赛尔波。
拉许欧克总是身穿直条纹衫,头发理成冬菇头,胡须杂乱难看。他曾经在工艺学院就读,梦想是成为艺术家,画水彩画,在养老院工作(这样才能支付居高不下的房租),参加合唱团演出,加入社会同志党。
总是穿着皮背心与衬衫的赛尔波就像大家的爸爸,他的严谨在这一伙杂乱无章的男同志中独树一帜。他更亲身参与70年代各场激化性平会政治与社会诉求的抗争活动,参加过最初的解放示威游行,还有那场占领卫生署办公室、迫使面目可憎的瑞典官僚将同性恋从疾病列表中废除的传奇战役。
赛尔波和拉许欧克,两人犹如针与线,形影不离,总是那么活跃、那么积极。
每年夏天,他们都会参加男同志夏令营活动。营队一开始在丹麦举行,几年后也开始在瑞典举办。在提米夜总会旁的“粉红房间”书局,若有举办英格·爱德菲尔特或雪丝汀·索瓦德等作家的读书会,他们一定排除万难参加。假如是杨·哈玛伦德在某间左派朋克风的咖啡厅演唱法文歌,他们一定坐在听众席上,洗耳恭听。他们绝对不会错过电影俱乐部放映的罗萨·冯·普劳恩海姆(1)导演的大片。他曾亲口说过:“病毒本身是不带道德观的。堕落的,不是同性恋者,而是他所身处的社会!”当理查·沃尔夫还年轻时,曾在船岛区的桨帆船剧院演唱过《情杀》,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他们的兴致总是如此高昂,总是充满喜乐。
(1)Rosa Von Praunheim(1942— ),德国导演、作家、画家与同性恋平权人士,以作品多产及对同性恋议题的坦率直言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