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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乔治·葛雷夫说,“不管一个人走到什么地方,诚实是最基本的准则。”
街道对面的那个三层小砖楼是法律、医药、外科、牙科等形形色色人物的办公室,二楼的H.M.斯迈塞大夫的右脚正用力地踏着踩板,一边从助理洛拉·布鲁斯手里接过棉花团,安全地塞进了窗外看不见的病人下颌处,然后低下了时髦的光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一阵微风吹来,他的身影从薄薄的窗帘后面显现了出来,他身穿白色的外套,手拿牙钻,显得十分能干。
“你觉得痛吗?”他温柔地说。
“哗咕,哗咕,咕咕!”
“吐!”听君一席话,我连时间都忘了。
“我想他们镶牙用的金子要值很多钱吧。”乔治·葛雷夫寻思着。
“没错,”尤金说,他觉得这个话题蛮有吸引力的,“要是每10个人中有一个人镶了金牙,那么仅美国一个国家就会有1000万人。如果每个金牙能值5元,那么你算算总值多少?”
“至少值那么多!”乔治·葛雷夫说,“比那还要多。”他饶有兴味地思索了一会儿。“那可是一大笔钱啊。”他说。
在罗杰斯·马隆的殡仪馆里,负责处理死者的几个主要成员正聚在一起开会,“马面”韩斯坐在回转椅上,后仰着身体,双脚伸出搭在宽阔的台面上。此时他正懒洋洋地同性情温和、神态安静的合伙人C.M.鲍威尔闲聊着。勇者安睡在地下墓里。切莫忘记。
尤金的眼睛盯着“马面”韩斯灯笼般的面容。他双手抽筋似的在空中乱抓着,又用手指紧紧地叉住自己的喉咙。
“怎么回事?”乔治·葛雷夫大声叫起来。
“他们不能活埋我啊。”他说。
“那可说不准,”乔治·葛雷夫阴郁地说,“听说以前发生过这种事。等人们挖开坟墓后看到他们的脸全都朝上,身体翻了过来。”
尤金打了一个寒战。“我想,”他痛苦地建议,“他们应该在作防腐处理之前先把内脏掏出来才对。”
“对,”乔治·葛雷夫更加满怀希望地说,“他们用的那种东西无论如何都能让你死于非命的,全身都要注射。”
尤金心情沉重地思考着他所说的话。多年前的恐惧再次向他袭来。
在他以往对死亡的幻想中,他见证了自己被活埋的情景,预感到自己死后还清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到自己如何缓慢、徒劳地推开窒息的泥土,直到后来,他就像溺水的游泳者在空中乱抓,他僵硬的手指从地下伸出来,默然地寻求帮助。
他们的目光穿过殡仪馆的两扇纱门,痴迷地盯着黑暗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摆着几盆低垂的蕨类植物。在殡仪馆清凉、阴沉的空气里飘扬着康乃馨和雪松林的甜蜜香味。透过中间的一道壁板,他们在朦胧中看见一口沉重的棺材正停放在带轮的三脚架上,装了银制的手柄,上面罩着天鹅绒罩子。外面强烈、刺目的光芒在那里暗淡了下来。
“尸体全都停放在后面的一间屋子里。”乔治·葛雷夫压低声音说。
所有还没有入土、无所依靠的死者将与鲜花一起腐败,与草木一道消解。
正在这时,备受人尊敬的詹姆斯·奥海利神父从教堂里走了出来,在所有不忠实信徒中只有他能做到毫不动摇、不受诱惑、不被吓倒。他为不幸贡献了全部(一滴泪)之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踏上教堂走廊里柔软的地毯,来到外面光明的世界里。他淡蓝色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胖而光滑的脸上露出了慈祥、宁静的笑容。他头戴一顶保管良好的黑色丝绒礼帽,正朝大街这里走过来。尤金朝旁边轻轻一闪,那个小个子就走过去了。在他的眼中,这位身着黑衣的神父象征着伟大“圣母”授予的最高神权,他光滑的脸曾经见证过难以启齿的忏悔,看见过无人能知的圣灵。在强大教会的最远哨站里,他是唯一真正的旗手,是神圣上帝的肉体重现。
“他们是不拿薪水的。”乔治·葛雷夫怜悯地说。
“那他们靠什么生活?”尤金问。
“这用不着你发愁!”乔治·葛雷夫说完后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他们有什么就会拿什么。他那副样子不会是挨饿的人吧?”
“不像,”尤金说,“他不会挨饿的。”
“他是靠山吃山,”乔治·葛雷夫说,“每顿饭都有酒喝。这个小城里有钱的天主教徒可不少啊。”
“是的,”尤金说,“弗兰克·摩立阿提靠卖酒赚了一大笔钱。”
“别让那些人听见你的话,”乔治·葛雷夫严肃、阴沉地笑着说,“人家可是有家谱和家族徽章的。”
“一只啤酒瓶直立在林堡奶酪前面,纹章上有红色的平行垂线。”尤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