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阅读背景:字体颜色:字体大小:[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17(第6/9页)

“老天保佑!”甘特也跟着吼道,“你真是把什么样的人都搞来了——瞎子、瘸子、疯子、婊子、私生子,形形色色的人全上这里来了。”

不过,每次当他遇到摩根夫人的时候,总会毕恭毕敬地躬身施礼,然后礼貌、开心地向她问好。

“夫人,您好吗?”然后对身旁的海伦说:

“我看——她长得倒挺好看的。”

“哈哈哈,”海伦故意尖声地假笑起来,想以此讥讽他,“你肯定想娶她过门了,是不是?”

“我的天哪!”他滑稽地说,然后又舔了一下大拇指,狡猾地冲伊丽莎笑了笑,“她那对奶子真不赖啊!”

伊丽莎看着咝咝作响的油锅,苦笑了一下。

“哼!”她轻藐地说,“我才不在乎他搞多少个女人呢。人老不知羞耻是最大的耻辱。你最好别太嚣张。一厢情愿没有用!”

“哈哈哈!”海伦有些不大自然地笑了起来,“瞧,她发火了。”

海伦常把摩根夫人带到甘特那里去,给她做好吃的饭菜。她还上街为她买来了糖果和香皂。

孩子降生的那天他们把麦奎尔医生请到了家中。尤金在楼下听见楼上房间里人来人往、脚步忙乱。那个女人不停地呻吟着,最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伊丽莎兴奋得不得了,她在煤气灶上早就烧好了一大壶一大壶的开水。她时不时地匆忙拎起一壶开水就向楼上走去,一会儿又慢慢地下楼,边走边专注地倾听着楼上房里的动静。

海伦也局促不安地在厨房里把开水壶碰得砰砰直响。“不管怎么说,我们谁也不清楚她的底细。谁敢说她没有丈夫,谁敢说?最好还是当心点!有些人没话真是没有分寸。”她生气地大声警告那些在背后说闲话的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尤金来到外面的凉台上。霜花满天,空气清凉。在黑漆漆的东山上,苍穹之中,亮晶晶的繁星像珠宝一样 生辉。左邻右舍点起了明亮的灯光,就像经过雕琢的冷玉一般。宽敞的庭院里飘过一阵阵汉堡牛排和炒洋葱的香味。本恩跷起腿坐在凉台上,大口大口吸着烟。尤金走过去站在哥哥的身边,他们听见楼上产妇发出的哀叫声。尤金仰起头望了望哥哥那张惨白、瘦削的脸,窃窃地笑着。本恩猛地举起一只白皙的手想打他一巴掌,但却停住了,只轻蔑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们极目远眺,看见“鸟瞰山”顶上犹太富翁的古堡里灯火闪亮。在他们近处的左邻右舍传来淡淡的晚餐味道和人们交谈的模糊声音。

在深深的娘胎里,孕育着阴暗的花蕾。无人知晓的地方,那私生、通体发红的果实,流淌着印第安人的血液。娘胎般漆黑的地方悄悄地盛开了生命的花蕾。

孩子生下来两个星期摩根夫人就离开了。新生的婴儿是个棕色皮肤的小男孩,头上长着一小撮黑毛,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活像一个小印第安人。临行前伊丽莎又塞给她20块钱。

“你打算上哪儿去?”她问。

“我在赛维尔还有亲戚。”摩根夫人说。

她沿着大街一路前行,手里提着一只廉价的鳄鱼皮箱子。小孩的脑袋在她肩头摇晃着,两只亮晶晶的黑眼珠笑眯眯地朝后张望着。伊丽莎向她挥了挥手,嘴角不停地颤抖着,强挤出一点笑容;她吸着鼻子转身回到屋里,眼睛也湿润了。

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到南都旅馆来?尤金心里很纳闷。

伊丽莎对一位留着小胡子的人也很好。那个人已经有了老婆,膝下还有一个9岁的女儿。他曾经在一家旅馆做服务工作,现在失了业,一直住在南都旅馆,房租都欠了100多块钱。可是他很会劈柴,还会帮忙拎煤上楼,又会做各种各样的木工活,所以这里一旦有什么地方脏了他都会粉刷一新。

伊丽莎很喜欢这个人,说他是个很会“持家的男人”。她喜欢这种安分守己、能够帮忙料理家务的男人。这个矮个子对人既友好又温和。尤金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他煮起咖啡很有一手,伊丽莎从来不向他讨债。终于有一天,他在一家旅馆找到了差使,于是搬出了南都旅馆。临走前他把所欠的房租全都还清了。

尤金每天在学校里待得特别晚,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才会回家。有时候他回到南都旅馆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不在家时,伊丽莎常常会变得特别烦燥,他一回到家她就把已经在炉中热得发卷、变干的晚饭端出来给他吃。晚饭有浓稠的菜汤,汤里的卷心菜、青豆和番茄烧得稀烂,上面飘浮着厚厚的一层汤油。此外还有回锅牛肉、猪肉、鸡肉,一大盘冷扁豆、面饼、卷心菜色拉和咖啡。

但是在这个阶段,学校已经成了他精神生活的中心——玛格丽特·伦纳德成了他的精神之母。他最喜欢每天下午所有孩子离开学校、他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状态。他可以在那座老房子里随心所欲地到处漫步,走在四周歌声阵阵的参天古树之下,欢快、孤傲地沉浸在秀美的山峦之间,欣赏雨点般落下的橡子,闻着燃烧树叶的阵阵气味。他待在室内,如饥似渴地阅读一本本的书。等到被玛格丽特发现时,他才会被赶到户外的大树下或者校门口雷伯主教住所后面的那块篮球场空地上。当西边被落日染得通红的时候,他便会在那里满场奔跑,迅速地传球,对自己日益敏捷的身手和准确的投篮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