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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的老天!”他咆哮道,“又来你那一套了!老天在上,你什么时候听我向别人要过东西,要过没有?”他十分气愤。
她捡起鞋子,递给了尤金。
“好好的一双鞋子扔掉蛮可惜的,”她说,“穿上,试试看,孩子。”
他穿上鞋子试了试。他的脚比本恩的脚还要大。他小心、痛楚地试着走了几步。
“感觉怎么样?”伊丽莎问。
“还行吧,”他有些迟疑地说,“有点儿夹脚。”
他喜欢这双干净、结实的鞋子,喜欢新皮革的味道。这是他穿过的最好鞋子了。
本恩走进了厨房。
“你这个小畜生!”他说,“你这双脚跟骡蹄子一样大。”他满面怒容地蹲下来用手捏了捏尤金那被皮鞋夹得紧紧的脚趾,尤金缩了回去。
“妈妈,”本恩气得叫起来,“看在老天爷的分上,这双鞋子太小了,别再逼他穿了。你要是舍不得花钱,我再去给他买一双来。”
“哎呀,这双鞋有什么不好的?”伊丽莎反问。她用手指在鞋面上按了几下。“哎,你瞧瞧!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新鞋子刚上脚总会有点紧的,它不会伤脚的。”但是穿了六个星期以后,他只好放弃了。硬邦邦的皮革一点都没有变宽松,他的脚越来越痛。他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到后来每走一步都像垫着木块似的,他感到双脚发麻、几乎失去了知觉,脚掌疼得钻心。有一天,本恩在盛怒之下把他推倒在地,硬把鞋子脱了下来。几天以后他才能恢复正常走路。但是他原来又直又壮的脚趾现在已经被夹得不成样子了,脚骨全都弯曲着,脚指甲也变得又厚又死板。
“真可惜啊,那么好的一双鞋子给扔了。”伊丽莎叹息着。
但是她也有出人意料、古怪的慷慨心肠。他对此很是不解。
有一回一个姑娘从西部来到阿尔特蒙。她说她家就在山城赛维尔。她长得像印第安切罗基族人,高大的身体,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
“你记着我说的,”甘特说,“这个姑娘一定有切罗基人的血统。”
她租了一间屋子,一连好几天都坐在客厅的炉火前不停地摇来摇去。她的举止像个乡下姑娘——害羞、胆小、闷闷不乐的。除非你跟她说话,否则她从来不出声。
遇到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躺在床上不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伊丽莎就会给她端饭送水,照顾得相当周到。
一天又一天,在整个凉风瑟瑟的秋季,这个姑娘一直坐在摇椅上摇来摇去。尤金只听见她那双大脚有节奏地踩在地板上,不停地摇啊摇。人们都把她叫作摩根夫人。
有一天,正当他哗啦啦地把大块的煤加在火炭上时,伊丽莎也进了屋。摩根夫人麻木地坐在椅子上摇晃着。伊丽莎在炉火前站了一会儿,双手安静地交叉在胸前,若有所思地噘着嘴。她朝窗外望了望阴沉多风的天空,还有被风吹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
“依我看,”她说,“今年冬天又要苦了穷人了。”
“可不是嘛,夫人。”她阴着脸说,仍然不停地摇着。
伊丽莎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她问道:“你的丈夫在哪儿?”
“在赛维尔,”摩根夫人说,“他在铁路上干活。”
“什么?什么?”伊丽莎迅速、滑稽地说道,“铁路上的人,你是说?”
“是的,夫人。”
“嗯,他一直没来看过你,这可太不合适了,”伊丽莎埋怨地说着,声音却很平静。“这种男人靠不住。”
摩根夫人一言未发。火光映着她漆黑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你身上有钱吗?”伊丽莎问。
“没有,夫人。”
伊丽莎双脚坚定地站在那里烤着火,嘴巴噘得高高的。突然她问道:“你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摩根夫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一前一后地摇晃着。
“我想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她回答。
她的肚子一个星期比一个星期大。
伊丽莎弯下身子掀起裙子,露出大腿,她穿的是棉纱袜子,里面还鼓鼓地塞着厚法兰绒的裤管。
“哎哟!”她有些羞怯地叫了一声,看见尤金正在一旁盯着看。“孩子,你把头转过去。”她一边命令一边微笑着用手指搓了搓鼻子。她的袜子里塞着一卷暗绿色的钞票。
“嗯,我看你总会需要钱的。”伊丽莎说完,从那卷钞票中抽出两张10元的钞票递给了摩根夫人。
“多谢,夫人。”摩根夫人把钱接了过去。
“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你能上班为止,”伊丽莎说,“我认识一个好大夫。”
“妈妈,我的老天!你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帮房客?”海伦愤怒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