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第8/10页)
她摇摇头说:“没关系的,可以等以后再说。”
“告诉他什么?”莎拉问,“告诉他什么呀?”
“什么,什么呀?”基思也凑热闹。孩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等一会儿,你们两个。”韦伯斯特夫人说着站起来。
“韦伯斯特夫人,韦伯斯特夫人!”基思喊起来。
“现在,小家伙,”韦伯斯特夫人说,“我需要和你爸爸聊聊。你爸爸今天病了。你不要闹。继续玩你的泥人吧。小心点儿,否则你姐姐就要超过你了。”
就在她往客厅走来的时候,电话响了。卡莱尔够到茶几那儿,拿起了话筒。
像以前一样,他听见电话里传来软弱无力的哼鸣,他知道那是艾琳。“是我,”他说,“什么事?”
“卡莱尔,”他老婆说,“我知道,别问我为什么,但我知道现在情况不妙。你病了,是不是?理查德也病了。传染病。他肚子里存不下东西,吃什么拉什么。他正在搞一个话剧,已经错过一个星期的排练了。我得自己跑过去,和他的助理一起设计几幕的彩排。不过我打电话不是来告诉你这些。告诉我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可说的,”卡莱尔说,“我病了,就这些。有点儿感冒。但我现在好多了。”
“你还写笔记吗?”她问他,让他措手不及。几年前,他告诉过她自己记笔记。不是日记,他说过,而是笔记——好像这样说一下就解释清楚了。但他从没给她看过。他已经有一年多没记了。他根本把这事给忘了。
“因为,”她说,“这个时期,你应该记点儿笔记。你有什么感觉,你在想什么之类的。你知道,就是生病期间,你的脑子都在哪儿。记住,病变是有关你健康程度的信息,它正告诉你一些东西。记录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等你病好了,你可以回过头再看看,看看这个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以事后再读读看。科莱特有一次发烧的时候,”艾琳说,“她就这样做过。”
“谁?”卡莱尔问,“你说什么?”
“科莱特,”艾琳说,“那个法国作家。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们还有一本她写的书呢,就在屋里。叫《吉吉》,还是什么别的名字。我没读那本书,但我到这边来以后,一直读她的东西。是理查德介绍给我的。她写了一本小册子,关于她发烧的整段时间里,她什么感觉,都在想什么。有时,她体温有一百零二度。有时会低一点。有可能体温会高过一百零二度,但一百零二度是她发烧时量过的最高温度,也是她记下来的最高温度。反正,她就写了这些。我就是说这个。试试记下来什么感觉。可能会有什么收获。”艾琳说着,令人费解地笑了起来,反正卡莱尔不能理解。“最少你以后能有个关于病情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记录。你能回过头看看。至少你能有个东西展示出来。现在你只是不舒服,你要把这种不舒服转化成有用的东西。”
他用指尖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但她还在线上,等着他说点儿什么。他能说什么呢?对他来说,这很明显:她疯了。
“天哪!”他说,“天哪,艾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得走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
“没关系。”她说,“我们必须得能交流。替我吻孩子们。告诉他们,我爱他们。理查德也问你好,虽然他现在在床上躺着难受呢。”
“再见!”卡莱尔说完,挂上了电话,用手捂住了脸。不知怎么的,他想起来自己看见那个胖女孩走向汽车时,做过同样的动作。他放下手,看着韦伯斯特夫人。韦伯斯特夫人也在观察着他。
“我希望不是什么坏消息吧?”她说着,把一把椅子拉到沙发边上,他坐着的旁边。
卡莱尔摇摇头。
“好。”韦伯斯特夫人说,“那就好。现在,卡莱尔先生,这可能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最好时间。”她向餐厅那边瞥了一眼。餐桌那儿,孩子们弓着身子,低头看黏土。“但既然这事要尽快说出来,既然这关系到你和你的孩子,而且你现在也起来了,我就跟你说说吧。吉姆和我,我们现在过得很融洽。但问题是,我们需要的比我们现在拥有的要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对我也很难。”她说着摇了摇头。
卡莱尔慢慢地点点头。他知道她要告诉他,她得走了。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吉姆前妻给他生的儿子,鲍勃——也得有四十多了——昨天打电话过来,邀请我们去俄勒冈,帮他照管他的水貂饲养场。吉姆就管弄水貂,我管做饭,采购东西,清扫房子,还有,需要什么就做什么吧。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个机会。那儿管饭,提供住宿,还能挣点儿钱。吉姆和我再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出什么事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现在,吉姆什么都没有。”她说,“他上周六十二岁了,已经有一阵子没工作了。他本来今儿早晨是来亲自跟你说这个的,因为我打算跟你提出来不干了,你明白吗?我们想——是我想——我跟你说的时候,要是吉姆也能在场,会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