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第4/11页)
“肚子饿坏了。刚才阔得无聊,顺手拿你的书翻了翻。”
他拿出来的日记本,不知什么时候竟偷偷换成了小说。那是悦子从谦辅那里借来的翻译小说。
“我很难看懂,不知道写的什么。”
mpanel(1);
弥吉下身穿耕作用的旧灯笼裤,上身着军用式的衬衫,外披一件旧西服背心。近几年来,他没有改变过这身装扮。不过。他那股子近乎卑屈的谦虚劲儿,比起战争期间的他,比起悦子所不了解的他来,变化就很大了。不仅如此,肉体的衰萎也呈现出来,眼神失去力度,傲慢地紧闭的双唇也微微松驰了。而月,说话的时候。两边嘴角积着像鸟儿那样的白色唾沫泡。
“没有买到柚子。找来找去还是没有买到。”
“太遗憾了。”
悦子跪坐在铺上,把手探进腰带里,步行使身体发热,腰带内侧恍如温室充满了体温。她觉得自己的胸脯在冒着汗珠,是虚汗似的密度浓的凉飕飕的汗珠。飘溢出的汗味儿使四周的空气发出了一股馨香。但是。它本身是凉飕飕的汗。
她感到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不快地紧紧束缚住整个身子。她无意中松弛了一下正襟危坐的身体。对于不太了解她的人来说,这瞬间,她的这种姿态可能会引起某种误解。弥吉也好几次将她这种姿态误以为是一种媚态。但他了解到这是她劳顿不堪时的一种无意识的举动以后,也就极力控制自己不把手探伸过去了。
她将身了松弛以后。脱掉了袜子。泥水溅在布袜子上。布袜底呈现淡墨色的污点。弥吉等待寻找续话题的机会等得不耐烦。便说道:“相当脏啊!”
“嗯。路可不好走啊!”
“这边雨下得很大。大阪那边也下雨了吗?”
“嗯,正好在阪急买东西的时候下了。”
悦子又忆起方才的那幅情景。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以及宛如整个世界都在下雨似的阴云密布的雨空。她沉默着。她的房间仅有这么一丁点空间。在弥吉的面前,她也无所顾忌地更换衣裳。因为电力不足,室内的电灯相当昏暗。默默无言的弥吉与默默动怍的脱子之间,惟有悦于解腰带时绢丝摩擦发出的声,听起来恍如生物在鸣叫。
弥吉无法忍耐这长久的沉默。他意识到悦子的无言的谴责。他催促着早点用餐后,就回到了与走廊相隔的自己那八铺席宽的房间里。
悦子换上便装,一边系名古屋腰带,一边走到书桌旁,将一只手绕到背后压了压腰带,另一只手懒洋洋地翻开了口记本。于是,嘴角透出了带几分作弄的微笑。“公公不知道这是我的假日记。谁会知道这是假日记昵?谁会想到人类竞能把自己的心如此巧妙地伪装起来呢?”
恰巧翻到昨灭的一页,她把脸俯在昏暗的纸面上阅读起来。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今日一天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秋老虎的闷热已经过去了。
庭院里虫声四起。早晨我到对里配给所领取了配给的黄酱。
据说,配给所的小孩儿得了肺炎,好不容易才找到盘尼西林他得救了。虽说是他人的事,可目己也觉放心。
过农村的生活必须有颗纯洁的心。好歹我在这方面也有些涵养、能顶一个人用。并不载寞。不再寂寞了。决不再寂寞了。近来我也理解了农闲期农民们悠闲的安息心情:我沉湎在公公大方的爱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往昔妁心境,在这世界上,只需要要纯洁的心、朴素的灵魂就是够了。
除此以外,我觉得什么都不需要了在这世界土,只需要运动自己的躯体来从事劳动的人,而城市生活,犹如沼泽地般的心灵上的交易早晚是会泯灭的。我的手打水泡了。公公也表扬了我,说这才是一双真正的不隗为人的手。我变得不会生气、不会忧郁了:近来那么多折磨过我的不幸的往事、丈夫谢世的往事,也变得不那么折磨我了。投在秋日明媚阳光的温柔的怀抱中我的心胸变得宽容了不论面对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感激的心情。
想起s的故事,她的境遏同我一样,成为我心中的伴侣:她也失去了丈夫。一想到她的不幸,我也得到了安慰。s真是个心地善良、心灵纯洁美好的寡妇,她早晚总会有机会再婚,这是毫无疑问的。在她再婚之前,本想好好叙谈叙谈,可我们分别在东京和这儿两地难得有邂逅的机会。哪怕能接到一封她的来信也好啊!
“即使头一个字母相同,但换成了女性,他人也就不晓得了。s这个名字出现得太频繁了。不过,没有证据,也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对我来说,这是假日记。但人类也不可能老实到像假的那样……”
她将那种伪善记录下来叫的本意,在心中重新书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