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到加蓬,要吃胖点(第25/44页)
伊娃和我正在读书,听到这儿,我俩抬起头来交换眼神。
葛皮叔叔不断地用伊贡语喊着,身体随着激动的语气摆动。伊娃张口结舌地紧抓着我,我握住她的手,把她推到身后。叔叔翻过身来,身体扭曲,仿佛正在跟一只狮子缠斗。他直到摔下了床才清醒过来,他坐直身子,急忙重新调整腰间那块布。尽管我们也汗流浃背,可他甚至全身都湿透了。他以前从未说过梦话,这回,他在梦中说的话吓坏了我们。我一时说不出什么,既害怕又困惑,双手抱胸。
“我很好,没事,”发现我们盯着他瞧,他解释道,“你们俩干吗这样看我?”
“你说了梦话。”我说。
“不是我。”他连忙否认,声音带着恼怒,“我们开始上课吧!玛丽,你干吗躲在帕斯卡尔身后,瞧着我的模样像是我说了沃洛夫语?”
“我不知道。”伊娃耸耸肩膀。
“真的?还是你今晚想偷懒不上课?”
“照常上课啊,”我说,“不过是你的噩梦吓坏她了。”
叔叔起身,伸了伸四肢。
“我的噩梦?什么梦?”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叹口气说,“别怕。”
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自己说了梦话,由于他的声音中依旧带着恼怒的情绪,我不敢继续往下问。他试着表现正常,却驱不散惊扰他的恐惧。他不断用力紧闭眼睛再使劲睁开,好赶走疲惫。接着,他开始边捏揉脸上的疤痕边甩着头,整个人表现得比养父母来访那天更加不安。我虽然感到恐惧,却故作坚强,免得吓坏妹妹。这个噩梦早该被视为一个梦想难圆的征兆。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小声问道,将一碗食物递到他面前。
“谁说我肚子饿?”他说完后就推开碗。从床底下拿出他的杜松子酒,直接对着瓶口连灌了两大口,清了清自己的喉咙。“说不定,我也会跟你们一块儿到加蓬,”他笑了起来,“或许我该跟着过去照顾你们……噢,不,你们得学着坚强!”
“你会想念我们吗?”妹妹问道,声音听上去好像市街的公告员那样生硬。
“当然会想,”他耸耸肩膀坦言,眼睛却没看着我们。酒精清除了他声音里的怒火,他喝得越多,行为举止越显得稳定,尽管身上依旧汗流不止。“这点我倒不担心。”
伊娃走了过去,坐到他的腿上。
“我们也会想念你的,对不对,帕斯卡尔?”妹妹说。
“我们一定会想念你的。”我说,“叔叔不必担心,我们跟妈妈在一起不会有事。”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垂着头坐在原地,他抱着伊娃,像妈妈那样拍拍她的头。伊娃坐在他的腿上,彼此间的沉默像永恒那么久。叔叔脸颊上的汗水落在妹妹身上,却没造成任何困扰。我们逐渐习惯屋内的高温与汗水,不知道叔叔会有多思念我们。此生头一回,我想到日后也将同样思念他,想念他的笑话以及他曾经对我们的照顾。
我内心一股难以言喻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我一心只想离开这里,简直忘恩负义。我无法直视叔叔的眼睛,他也同样无法正视我们的脸。我真希望伊娃能够说些什么或是做点什么打破沉默,但她只是一脸愁容地坐在那儿,她的缄默更加深了我内心的罪恶感。叔叔回家后,要向谁诉说工作上的事?谁会为他做饭,或是清洗碗盘?我们该如何报答他对我们的照顾?他替我们找到养父母,帮助布拉费的亲生父母治病,甚至将我们的其他手足一同送往加蓬。自从我们搬到这里后,我便想将叔叔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告诉爸妈。待将来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答应自己,会尽自己所能奉献所有的爱给我未来的堂弟。我开始想到将来应该向养父母争取回来探望叔叔的机会。我会敦促自己每个星期给他写信,一五一十向他报告我们在当地的生活。或许,他也能够抽空来看我们。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伊娃的提议稍稍减轻了我的罪恶感,“妈妈不会介意的。说不定你可以跟文森特、马库斯或是皮埃尔叔叔住在一起。”
“或是跟戴维姑夫还有塞西尔姑姑一块儿住!”我兴高采烈地说。
“我们带着‘南方’一块儿去,等你在加蓬买了车之后,再卖了摩托车。”妹妹说。
“不行,我要在加蓬学骑摩托车。”我说。
“如果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也不要紧。我会买一辆雷克萨斯或是奔驰给你……还会寄很多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