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家人好(第8/11页)

我现在已经决定去申请读那所学校,以便继续写作。我跟丹·罗森塔尔讲了,可是我需要一封推荐信。所以问题是这样:他可以给我写封推荐信吗?

他显得摸不着头脑,也略微有点不高兴。“我不明白,”他说,“让我写信?他们应该听说过我吗?”

“不,可是你可以很他妈有把握他们听说过库珀联合学院。”

进行得不是很顺利,这点再明显不过,可是他同意了。他用他画画的铅笔很快写了那封信,递给我让我打。

他告诉那所学校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在线条画方面显示了有前途,他希望支持我去申请;在第二段也是最后一段,他才提到他毕业于库珀联合学院的资历。

“嗯,这样挺好,丹。”我说,“非常感谢。真的,只是有一件事:你说我是个‘朋友’,难道不觉得有点会削弱了整个——”

“咳,要命,”他头也没抬地说。我也许看错了,可是我觉得他脖子上粉红的颜色比平时更深了。“要命,比尔,得了吧。我说你是个朋友,可没说我们是刎颈之交。”

即使他当时不喜欢我——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却没有流露出这一点。令人尴尬的第一天过去后,我们之间又全都没事了。

如今他既然见过了我的妻子,我们相熟日子里的仪式中,便有了新内容。每天晚上,要么至少我们一起离开大楼,到了我们必须分头去乘坐不同公共交通工具的路口时,他会腼腆地向我挥挥手说:“嗯,问家人好。”

好多晚上他都这样说,过了一阵子,他似乎觉得需要来点变化,会装作皱着眉头说:“问候一下怎么样?”或者:“我们问候一下,好吗?”但都不是很让人满意的替代语,所以他又用回了原来那句。我总是会说谢谢他,也跟他挥挥手,说“你也一样”,或者“你也是,丹”。那样略微说一两句,似乎合适地结束了一天。

我一直没收到巴黎那所“随便”的美术学校的回信,他们甚至没有确认收到了我的申请,所以我只能认为《时代》杂志上登了那篇故事,肯定让他们收到雪片般的来信,写信者来自美利坚全国各地,都是些全无才气的申请者,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失败者、不开心的丈夫等等,在他们眼里,“巴黎”开始意味着最后的光明希望。

后来几个月里,丹跟我一起回家吃过几次饭,艾琳很快发现他能让她哈哈大笑。那样挺好,可是我几乎从来不能让她哈哈大笑——好像从我们在一起生活的很早期以来,就没有过——所以我感到嫉妒。后来有一天他走后的深夜时分,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变得安静得让人不舒服,她指出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开过一场派对。她说在她变得太“大”之前,她马上想开次派对,我们就开了——我想我们两个人都特别害怕把什么都弄砸了。

丹带来了他在库珀联合学院认识的一位朋友,是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名叫杰瑞,他还带来了一个一言不发的可爱女孩。派对开得还行——至少挺热闹,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所以我和艾琳后来都能告诉对方派对开得挺好。一两个星期后在办公室,丹说:“知道吗?杰瑞跟他女朋友快结婚了。还有件事情你想知道吗?是你们开的派对起了作用。我不是开玩笑。杰瑞跟我说他们都觉得你们两个人很——我说不好,谁知道呢?——很浪漫,我想,他们觉得管他的,我们结婚吧,所以就决定结了。杰瑞接受了一份工作,我想他在换种情况下,绝对不可能考虑,那就是去一所商业美术学校工作,是在英属哥伦比亚北边很他妈遥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去那儿能他妈干什么,我想是教爱斯基摩人使用丁字尺吧。可是现在不能回头了。定好了。他妈的木已成舟。”

“嗯,那太棒了,”我说,“替我向他们道喜。”

“好啊,我会的,我会的。”然后他从制图板那边转过椅子——他不常那样做——坐在那里,显得表情凝重,在思考什么,一边仔细看着他那根雪茄濡湿的一头。“咳,他妈的,我也想结婚,”他说,“我是说我并不是真的对那没想法还是怎么样,可是有几个障碍。第一,我还没遇到合适的女孩;第二,我有太多别的责任;第三——要么等一下,想想就会觉得,谁他妈还需要第三条呢?”

一九五零年元旦后不久,宝宝出生前没几个星期,全国女艺术家协会终于同意雇用我妈妈,起薪为一星期八十美元。“哦,天哪,真的让人松了口气,”艾琳说,我再同意不过。除了请她过来吃次晚饭“庆祝”,要面带微笑却觉得无聊外,现在好像我们可以无限期地不用再考虑她了。

后来我们的女儿就出生了。丹·罗森塔尔出乎意料地来医院看望艾琳,带来了鲜花,那让她脸红了。我陪他出去到走廊上隔着窗户看宝宝,他郑重地称宝宝是个“美人胚子”;后来我们又回去,在艾琳的床边坐了半个钟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