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家人好(第7/11页)
“嗯哼。”
接下来我又说了很久,关于受困于一份全日制工作,完成真正的作品有多么困难。我们一直想存点钱,好去欧洲生活,我解释道,可是现在,随着宝宝的降临,没多少机会可以那样做了。
“你们想去欧洲生活?”他问。
“嗯,我们以前总是会聊起这种事。主要是巴黎。”
“为什么?”
就像他问的其他问题一样,这个问题也问得令人不安。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因,部分是因为海明威的传奇故事,还有乔伊斯的;另外一部分原因,是我想把我和我妈妈之间隔开三千英里的海域。“哦,这个嘛,”我说,“主要只是那边生活费用要低很多;我们很可能靠少得多的钱就能生活,我会有更多时间来写作。”
“你会说法语吗?”
“不;不过呢,我想我们可以学习。咳,管他的,只是——你知道——整件事情大概只是个白日梦。”从我说话的声音,我能听出自己在支吾,所以尽快不再说话。
“丹?”艾琳问道。她那张被炉火映照的脸可以说是虽无心却有调情效果的最佳脸庞,她也完全清楚什么时候自己又征服了一个人。“库珀联合学院的录取比例是十比一,真的吗?”
“嗯,比例有各种说法,”他不好意思地说,没太正视她的眼睛,“不过差不多是那样吧。”
“太棒了。我是说那真的不一般。你去那儿上学,肯定很自豪。”
她完全毁了我的表演,如果说她没有毁了我的那个周末;即使这样,他们聊天让我开始形成了一个似乎是挺好的主意。
又聊了很多,也喝了更多啤酒,后来她说:“你可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丹?”
“哦,这个主意很不错,”他说,“可是也许最好等到下一次吧,我早就该回家了。借你们的电话用一下好吗?”
他打电话给他的妈妈,愉快地聊了几分钟;后来,他说了很多感谢、道歉以及保证不久再来的话之后就离开了,艾琳说他那个电话听上去像是丈夫给妻子打电话。
“是啊,嗯,事情是这样,你要知道,”我告诉她,“自从他父亲去世后,他一直表现得可以说好像他的妈妈就是他的妻子。他有个弟弟,比他小七八岁,现在他表现得那个弟弟好像是他们的儿子。”
“哦,”她说,“嗯,那可以说让人同情,不是吗。他有女朋友吗?”
“我想没有。即使有,他也从来没提起过。”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他。”她说,一边开始在厨房里把锅跟平底锅碰得叮当响,那是她开始做晚饭了。“和很长时间以来我遇到的任何人相比,我更喜欢他。他很——和气。”
那是个很是精挑细拣的词,以至于我开始纳闷她干吗要挑这个词,很快就认为是因为那个词不是很容易就能用到我身上。
可是管他的。我几乎等不及钻进那个由折叠式屏风在墙角隔出来的一隅,我的工作台在那边。我那部失败了的长篇小说就放在那里,部分是打字机打出来的,部分是潦草写出来的;我准备先拆散,然后再组合起来,收拾好,然后到处投稿的几个短篇也放在那里。不过我的新想法完全跟写作无关。
我一直有画简单漫画的本领,那天夜里,我在好多页打字纸上画了在雷明顿·兰德公司十一楼工作的一些人的漫画。对那些人,我跟丹每天都得耐心且友好地待之。我看着几幅较好的画吃吃发笑时,心里肯定他会喜欢看到那几幅画。
我又用了几个夜晚筛选掉较差的,把较好的几幅润色了一下。后来有天早上,我尽量显得随随便便地把弄好的一沓放在他的制图板上。
“这是什么?”他说,“哦,我明白了:阿奇·达文波特,还有可怜的老格斯·霍夫曼。这是谁?杰克·谢里顿,对吗?哦,我猜这是打字组的乔根森太太……”
他全部看了一遍后说:“嗯,这些画得挺聪明,比尔。”可是我听他把“聪明”这个词当作贬义词用的次数够多,而不会把这当作好听话。
“哈,没什么,”我说这话让他放心。“我只是觉得这些画——你知道——也许能让你笑一笑。”
事实上,我本来希望这些画起的作用比这要大得多。我已经想出了一个计划,其中这些画是最初的一步,现在他不温不火的反应,好像让我没法跟他讲其余的。可是我的沉默并未持续很久。那天下班前——甚至是在吃午饭前,我想——我就把整个破计划一五一十跟他讲了。
现在有成百上千的美国人靠着大兵法案报名上法国的美术学校,我解释说。当然有许多是认真的画家,可是别的还有好多人根本不是画家:他们就算达到专业要求,达到的方面也很少;他们公然揩大兵法案的油,以资助他们在巴黎生活。美术学校也无所谓,他们巴不得美国政府源源不断出钱。我是在《时代》杂志上读到的,里面还点了一所美术学校的名字,说那是“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最随便的一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