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世界里唯一的想法”(第9/9页)
我想邀请她去喝杯咖啡,又觉得不大好。那是一种对潜规则的亵渎,被带走的东西就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了。当她发现我在看她时,便把一颗栗子塞进了我的手里,我也欣然接受了。
海曼在世的最后几天是他生命中最糟糕的几天,他消瘦无比,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虽然他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还是要鼓足精神,时间一点点地将他瓦解。在那漫长、寂静的时间里,一切都在眼前掠过。他有着灿烂的不平凡的一生,充满了和诗人、女人、艺术和无尽的夜晚的邂逅。这一切造就了如今的他,宛如一瓶珍贵的美酒。可是酒瓶被打翻了,酒洒了一地。这样的结尾一点也不符合故事的发展,似乎是出自另一部作品里的一个章节。
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很无力,也许已经失去了知觉。有的女人曾抚摸他的脑袋,手指穿过那一头银发。那位护士却从来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爱慕之情。她负责给他洗澡,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也许在最后的几天,他曾想着美国诗人艾德文·安玲顿·罗宾森。罗宾森曾让他的家人把床搬到室外去,好在璀璨的星空下死去。我把他揽在怀里,终于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我想留住这一刻,同时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两天后海曼脑梗塞,那一刻一切都过去了,完结了。他那璀璨的一生和痛苦的煎熬都结束了。她的姐姐继承了他的房子和财产,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他在遗嘱里也提到了我的名字,把所有的藏书都留给了我。我租了一辆小货车,在一个飘着毛毛雨的星期一把那些最为宝贵的财富全都搬到了冰激凌店的阁楼上。
父亲和弟弟都来帮我搬箱子。
父亲说:“我帮忙只是因为下雨的关系。”
卢卡什么也没说,一次搬两个箱子上楼。我看到了卢卡的强壮,又或是诗歌轻如鸿毛。
几年后,我再次见到他。骑在自行车上的卢卡和我打了个照面,飞快地从我身边掠过,应该是去赴约。远远地,我就发现了相似之处,接着那身影越来越近。当我们靠近彼此时,卢卡便和海曼融为一体,两人都四十几岁,都有着红红的脸庞和灰金色的头发,都不知道有一天命运会跟他们开一个怎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