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锒铛入狱(第8/11页)
“弗兰克・阿巴格内尔?”听声音毫无疑问是个美国人。
我挣扎着挪到门口向外张望。外面站着一个身材高瘦、面孔也瘦骨嶙峋的男人,他用手帕捂着嘴巴和鼻子,被臭气熏得退缩到走廊的对面。
“我是弗兰克・阿巴格内尔,”我迫切地说,“你是美国人吗?你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吗?”
“我叫彼得・拉姆塞,是美国驻马赛领事馆的,”那个瘦子把脸上的手帕拿下来,说道,“你怎么样啊?”
我盯着他看,震惊了。老天啊,他说这话的样子就好像我们是在马赛街头咖啡馆,手中拿着杯葡萄酒聊天。突然我的话匣子好像大河决堤,滔滔不绝地喷涌出来。
“我怎么样?”我用几乎歇斯底里的口气重复了他的话,“我来告诉你我怎么样了。我恶心、疼痛、全身赤裸、饥饿,全身上下都是虱子。我没有床,没有马桶,没有洗脸盆。我睡在自己的粪便里。没有光线,没有剃须刀,没有牙刷,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今天是几月几日,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被当成疯狗一样对待。再这样待下去,我就真的要发疯了。我会死在这里的。这就是我怎么样了!”
我一下子瘫倒在门上,这番激烈的长篇大论使我精疲力尽。
拉姆塞的表情,除了一次对我牢里发出的臭味表现出明显的反感外,没有其他任何变化。听完我的话,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平静地说,“好吧,也许我应该向你解释一下我此行的目的。是这样的,我大约每年两次巡视我负责的区域,拜访一下这块区域的美国人,我最近才得知你在这儿。现在,在你燃起希望之前,让我先来告诉你,我是没有能力帮助你的……我知道这里的条件,也清楚你现在的遭遇。
“我束手无策的就恰恰是这种待遇。你要知道,阿巴格内尔,其他被关在这里的法国人遭受着和你完全相同的现状。其实,你受到的这种待遇,和你隔壁牢房的犯人,以及整个监狱的犯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每个人的牢房条件和你一样,他们也同样生活在肮脏的环境中。他们和你吃着一样的食物。你被剥夺的权利他们也同样无法享受到。
“你并没有被单独挑出来特殊虐待,阿巴格内尔。只要他们一视同仁地对待你,对你所处的困境我就无能为力,连投诉都不行。
“只要一旦他们歧视你,或者因为你是个美国人而对你区别对待,我就能够干预进来,提出控告。即使那样也没什么作用,但起码我可以为你的利益而干涉调解。
“但如果他们和对他们自己人一样对你加以惩罚,那就无计可施了。法国监狱就是法国监狱。就我了解,他们很久以来一直就是这样,而且以后也不会改变。他们不相信犯人能够被改造好,他们只相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总而言之,他们认为对罪犯就该严惩,而你就是个罪犯。说真的,你算运气好的了。信不信由你,以前的情况比现在还要惨。犯人每天都要被打一顿。所以只要你没有明确被人虐待,我就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的这番话刺进我的耳朵,就好像无数条鞭子落在我的背上。我觉得自己像被宣判了死刑。这时候,拉姆塞的嘴角微微上扬,向我传达了一条缓刑令。
“根据我的理解,你在这里只需要再待上三十多天就可以了,”他说,“当然,你不会得到释放。我听说另一个国家,具体什么国家我不清楚,他们的政府当局会过来将你拘捕去他们国家接受审判。但无论你去哪里,待遇肯定比这里要好。好啦,你如果想写信给你父母告知你现在的情况,或者想让我联系其他什么人,我很乐意帮你去做。”
这是一个善意的举动,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我略有心动,但还是很快克制住了。“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拉姆塞先生。”
他又点了点头。“祝你好运,阿巴格内尔。”他说。他刚转过身,似乎就在一片迸射出来的刺眼光芒中突然消失了。我赶紧向后退,捂住眼睛,痛苦地叫出声来。后来我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走廊里的灯是可以调节明暗的。当牢房的大门或门上的小窗被打开时,光线就会暗下来,由于囚犯长期像鼹鼠一样生活在没有亮光的洞穴里,微弱的光线不至于对他们的眼睛产生危害。当类似拉姆塞这样的访客到来时,光线就会被调亮,以让他看清路面。一旦他来到我的牢房门前,光线就被调暗。而当他离开的时候,一个看守过早地调节了灯光按钮。对囚犯们视力的关照是佩皮尼昂监狱唯一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