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之信(第12/26页)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亚纪感到自己好像可以理解达哉的意思。尤其对于他说的“只有透过不做选择才能真正接受”这句话,亚纪也深有同感。的确,即便是自己的人生,有些命运好像也只能默默接受。
亚纪蓦然想起弟媳妇沙织。
至少沙织罹患的重病肯定是她自己毫无责任、没有参与任何部分,套用达哉的说法是“自然合理”的病。沙织从小就接受了那种病。她想必只能这么做,也透过接受培养出那样的人格。如果照纯平所言“人,只能透过做决定、做选择来活下去”,否则就无法形成“人的形体”,那么对于沙织这名女子拥有的出色形体,纯平会如何判定呢?亚纪微感疑惑。
“像纯平哥这样精力旺盛的人或许无法理解,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全部属于自己。如果遇上地震或火灾,我想我一定会比任何人先绝望。死于神户的人们当中,我想一定也有一些人像我一样吧。”
不知怎的,达哉露出开朗的笑容这么说。一旁的纯平用至今无法接受的表情瞥向河岸。
不久明日香回来了,三人也趁机起身。回到白龙轩停车场取车时,已是下午一点半。在亚纪的提议下,回程时他们在太宰府交流道下车,顺道绕去祭祀菅原道真 的太宰府天满宫。在那里买了保佑明日香学业顺利的护身符,又在参道旁的茶店品尝了当地名产梅枝饼。回到香椎滨的公寓时已过了傍晚五点。
与明日香和达哉道别后,纯平来到亚纪的住处。他说想喝啤酒,于是拿昨晚剩的醋拌章鱼和起司当下酒菜,开了罐装啤酒。
二人在客厅的矮桌相向而坐,互相干杯。
“你累坏了吧。今天真不好意思。”亚纪说。
纯平一口气喝光杯中酒后,说:
“没那回事。”
“你今晚可以留下过夜吗?”
纯平摇头。
“有件工作明天要交给客户。现在只画好草图所以得利用今晚赶工完成。”
“起码打个盹儿也好呀。”
“没那个时间了。”
“可是,你还喝了酒,不能开车啦。”
“不要紧。这点儿酒只是小意思。”
纯平说着又往自己的杯中倒啤酒。
“绝对不行。”
亚纪看看墙上的时钟。“你还是睡到九点再走吧。反正就算现在回事务所工作效率也不会好。”她说。纯平也随着亚纪的视线凝视时钟的指针。
“听我的话。”
她再次强调后,纯平默默点头。结果,他喝了两罐啤酒。醉意一上来就开始谈论今天明日香与达哉的事。
“那二人相当危险。”
纯平咕哝。
“回程时在车上,虽然达哉邀明日香今年暑假一起去神户,但我觉得明日香还是别去比较好。”他说。
“为什么?”亚纪问。
“没有为什么,反正别让他俩独处比较好。”
“可是,他们看起来那么要好,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明日香才国三当然不可以和男孩子单独去旅行,但不是说达哉的姑姑就住在神户吗?”
“我不是说那个。”
纯平渐渐地有点口齿不清。喝这点儿啤酒就会醉,证明他已经相当疲惫。
“明日香固然也是,但达哉更危险。虽然看似聪明,但那小子没有固定的形体。浑身软绵绵的,唯独温柔、羞耻心和自负心格外发达,是这年头典型的年轻人。他没有关键的容器来注入这种感性加以固定。简言之,那小子没有形状。没有形状的人,要活下去会很累。我经常说,一切都是先从形状开始,决定那个形状,然后才能选取要把什么放进那个形状中,用什么来当作内容。可是这年头的人,满脑子只想着什么生存支柱或者意义之类的。就连工作也是,都还没开始做呢,就只顾着烦恼这是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或者我是否真的甘愿一辈子做这种工作。像工作那种东西总之先动手去做就对了。先做了之后,才会明白那份工作对自己而言有没有什么意义。这点,以前的人十五六岁就都知道了。那才代表长大成人。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缺少了作为那种形状核心的基本能量。达哉也是其中一人。正因为在得天独厚的环境长大比别人加倍聪明,所以像他那样反而会更危险。亚纪你不觉得吗?”
听了纯平这番话,亚纪再次反刍二人刚才的样子。她认为,自己多少能够理解他的言下之意。但是,亚纪不觉得达哉真有他说的那么“危险”。
“这个嘛……”
说着她看向对面的纯平。他闭着眼,不知几时已垂落双肩睡着了。
5
鸦片战争后成为英国殖民地的香港,在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回归中国。以经济成长为优先的中国政府,为了让香港继续保持过去的金融、贸易中心的地位,保障了香港比深圳、珠海、厦门等经济特区更高度的自由,企图加速欧美及日本的资本进出。近年来中国的经济发展确有令人瞠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