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6/11页)

她怪异得让人烦恼,他心想。她开始让他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他开始用粗鲁的声音说话了,因为他心里正忙着想重大问题:

“你到底害怕什么?”

“你应该能猜出令我害怕的东西!”那女人大叫道。

她仿佛看到了警察来逮捕她那可怕的一幕,警察的逮捕令在她脑海里回响,这让她感到自己处境恐怖。处于这样的心理状态,她竟然认为自己的语无伦次已经把真相说清楚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仅是思想中的只言片语。她说完自己的话,马上就感到心里宽慰,同时赋予奥西彭同志说的每句话一种特殊的含义,实际上他知道的情况完全不同于她知道的。“你应该能猜出令我害怕的东西!”她的音调变低了。“你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猜出来,”她继续用既痛苦又阴郁的声音咕哝道,“我自杀不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必须答应先杀死我!”她晃动着他的大衣领子,“绝不能让我活着!”

他简略地做出保证,他没有必要做承诺,但他会尽量满足她提出的条件,因为他与兴奋中的女人有缘,而且他总是会利用自己的经验去选择合适的行动,用他的智慧处理好各种情况。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正忙于用智慧解决其他问题。温妮的话不必在意,但火车时刻表有问题。英国是岛国,这点让他感到很讨厌。“这跟坐牢差不多。”他焦急地想,心里感到很为难,就好像背着个女人要爬墙一样。突然,他拍了一下脑门。他绞尽脑汁,想到在南安普敦至法国的圣马洛之间有一趟船可坐。船出海的时间在午夜,10点30分有火车。他变得愉快起来,准备动身。

“在滑铁卢站乘坐火车,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会好转的……怎么了?咱俩走错了路了。”他反对道。

维罗克夫人用手臂钩住他的手臂,正试图把他再次拉入布雷特街。

“我出来时忘了关门了。”她低声说,样子极为不安。

此时奥西彭同志已经对店铺和店铺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了。他知道如何抑制自己的欲望。他正要说“那有什么关系?随它去吧”,但又止住了嘴巴。他不想为小事争吵。等到他一想到她也许在抽屉里留有现金,甚至还加快了脚步。但他的这点主动精神仍然满足不了她的极度急躁心情。

他们刚到时,店铺里显得非常黑暗。大门是开着的。维罗克夫人身体斜靠在大门上,气喘吁吁地说:

“没有人来过。看!那灯光——会客室里的灯光。”

奥西彭探头一看,看见黑暗的店铺里有微弱的灯光。

“有灯光。”他说。

“我忘了关灯。”维罗克夫人在黑纱后面无力地说。他停下脚步,想让她先进家门,但她大声叫道:“你去把灯关上,要不然我要疯了。”

他没有立即提出反对,不过他觉得她的动机很奇怪。“钱在哪里?”他问道。

“在我身上!汤姆,快!把灯熄灭……快进去!”她大叫道,并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

奥西彭同志没有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力量,她还没有推他,他便跌入店铺里很远的地方。这个女人的力气之大让他吃惊,他对她的做法感到厌恶。但他没有退出店铺去斥责她,她的狂妄举动开始给他留下负面印象。

此外,现在也不是逗女人的时候。奥西彭同志在柜台的尽头一闪而过,镇定地走进会客室的玻璃门。窗户上的窗帘拉开了一些,他在旋转门把柄时,很自然地向屋里看了看。他向屋里看,没有任何意图,也没有任何好奇心。他向屋里看,就是因为他能向屋里看。他看到维罗克正在安静地躺着沙发上休息。

他的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呐喊,还没出声就被压回去了,但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种像猪油一样令人恶心的味道。与此同时,奥西彭同志的精神状态疯狂地向后跳了一大步。但这使得他的身体没有了精神指引,在缺乏思想的本能力的作用下依旧紧抓着门的把柄。这位粗壮的无政府主义者甚至没有踉跄一下。他脸挨近玻璃,死死地盯着屋里,眼睛都凸出来了。他本想不顾一切地逃跑,但理智又回归了,理智告诉他不能松手门把柄。眼前的这一幕是什么呢?是疯狂?是噩梦?是被人施诡计欺骗了?为什么?为了什么?他不知道答案。他知道自己没有犯罪,与周围的人也无冤无仇,那种维罗克夫妇为一些神秘原因要谋杀他的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这个想法在消失前却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一丝淡淡的恶心感——就是那种厌恶的感觉。此时奥西彭同志又感到一种特殊的不舒服——这次是长时间的不舒服。他瞪大眼睛看着什么。维罗克先生仍然很安静,蓄意在装睡,而他的野蛮女人正守着门——在黑暗的荒凉街道上静静地躲着。这样的恐怖安排是警察想出来对付他的吗?这种解释使他更加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