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11页)
然而,她有时能听见那说话声。几个相关的词能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几个词的含义是给她希望的。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维罗克夫人的瞳孔就不会聚焦在远处的固定点,而是跟着丈夫在运动,并伴随着忧郁和令人费解的关注。维罗克先生对自己所从事的秘密职业是很了解的,所以他很成功地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他真的相信他能很容易地躲过革命分子愤怒的匕首。他以前夸张了这些人的愤怒的程度和势力范围(因为他的职业原因),致使他产生了很多幻觉。为了避免过度夸张,就必须开始仔细评判他知道,再过两年,谁也不会再记得他的功绩和败绩——这需要漫长的两年时间。他非常乐观地对妻子做了第一次袒露心声,因为他很信任她。他还认为发誓是个好办法,要把能发的誓言都发出来。这有助于帮助那个可怜的女人恢复信心。从监狱里释放出来,这可是一件与他的一生经历相符合的事,这件事会是相当秘密的,他俩立即就会销声匿迹。至于如何掩盖行踪,他请妻子信任他。他知道如何做这件事,因为魔鬼本人……
他挥舞着手,他似乎在自夸。他就是希望能重新给她信心。这是个良好的心愿,但维罗克先生很不幸,因为他的听众并不想听他说的。
但他的大部分言辞,都在维罗克夫人的耳朵边流逝掉了,只剩下他那越来越自信的腔调。如今她听进去了什么呢?由于她保持着固定的想法,她听进的话能有好处或坏处吗?她用忧郁的眼神跟随着那个断言自己无罪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他把可怜的史蒂夫从家里带到某处杀害。维罗克夫人不记得确切的地点,但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
维罗克先生用夫妻间那种柔和的语调,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信念,他俩未来有很长一段好日子要过。他没有谈及具体的实现方式。未来的生活肯定是安静的,仿佛是在树荫下相互依偎着,躲藏在人群构成的草丛中。非常中庸,类似于紫罗兰。用维罗克先生的话说:“低调生活。”当然,要远离英格兰。不清楚维罗克先生心目中的地点是在西班牙还是南美,但肯定是要去海外。
最后这个词,传进了维罗克夫人的耳朵里,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一个确切的印象。
这个男人想去海外。这个印象与她脑海中的其他印象之间是完全隔离的;由于维罗克夫人思维习惯的作用,她立即机械地问道:“那史蒂夫怎么办?”
这类似于一种遗忘症,但她立即意识到不必再为这段冤情感到焦虑。永远不必了。那可怜的孩子被带走杀害了,那可怜的孩子死了。
意识自己竟然把一件震撼人心的事给遗忘了,这刺激了维罗克夫人的理智。她开始形成一些能让维罗克先生吃惊的结论。她如今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留在那厨房,留在这栋房子里,完全没有必要与这个男人住在一起——因为那孩子已经永远地走了,没有任何必要了。想到这里,维罗克夫人站了起来,仿佛是个弹簧。但她看不出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留恋。她被万事皆空的思想控制着。维罗克先生用丈夫般关切的目光看着她。
“你现在比较正常了。”他紧张地说,但他的这种乐观马上就把妻子眼睛中的某种特殊的阴暗所打破。此时此刻,维罗克夫人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与世俗世界的所有联系。她获得了自由。她与现实生活的联系,是由站着的那个人实现的,如今这个联系终止了。她是个自由的女人了。如果她的这个看法让维罗克先生察觉到,他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在情感问题上,维罗克先生是很粗放的,只要有人爱他就行。在这个问题上,他的道德观是与他的虚荣心保持一致的。在贞洁和法律方面也应该如此。他变老了,变胖了,变沉重了,变得不那么具有爱情的魔力。当他看到维罗克夫人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厨房,他失望了。
“你要去哪里?”他用尖锐的声音问道,“上楼吗?”
维罗克夫人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这句话,立即转过了身子。这是一种因害怕而产生的谨慎,她害怕那个男人赶过来抓住他,于是她微微点头(站在两级台阶之上),嘴唇微微动了动。对自己婚姻关系仍然表示乐观的维罗克先生还以为那是一记惨淡的微笑呢。
“这才对,”他生硬地鼓励道,“你就是需要安静地休息。去吧,我马上就会去找你。”
维罗克夫人这个自由的女人此时仍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好僵硬地服从他的建议。
维罗克先生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他失望了。如果她走过来投入他的怀抱,他会更满意一些。但他是慷慨大方的人,温妮总是很含蓄、沉默。维罗克先生本人也不太喜欢爱抚和情话,但这个晚上很特别。此时此刻,男人最需要女人用明确的同情和爱情给予支持。维罗克先生叹了口气,把厨房的煤气灯熄灭了。他对妻子的同情是真挚的、强烈的。站在会客室里,他想到了她未来会异常孤独,想到这,他几乎要流下泪来。在这样的心境下,维罗克先生思念起已经脱离尘世的史蒂夫。他对史蒂夫的死是悲伤的。那个小家伙如果不是愚蠢地炸死自己的话,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