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9页)

“我带回了一个地址,”他说道,并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烧焦的深蓝衣服碎片。“这片大衣的碎片,属于那个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人。当然,这件大衣可能不是他的,也许是偷来的。但如果你仔细看,这是不可能的。”

总巡官走到桌前,把那块深蓝色的碎布片摊在桌面上。这块碎布是他从停尸房一堆令人恶心的残余碎片中挑出来的,因为在领子下面有时能找到裁缝的名字。裁缝的名字用途并不大,但仍然值得拥有——他原以为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但显然没有找到——在衣领下根本没有找到裁缝的名字,却在翻领下找到一块用针线仔细缝着的方形白布,上面用不褪色墨水写着一个地址。

总巡官抬起摊平碎布块的那只手。

“没有人注意到我拿走了这块布。”他说道,“我认为这样比较好,这样可以供随时出示证据所用。”

副局长从椅子上微微抬起身子,把那块布移到靠近他那一边的桌面上。他默默地看着那块布,在那块比邮票稍微大一点的布上,用不褪色墨水写着“32号”和“布雷特街”。这果真让他大吃一惊。

“实在不能理解他要在翻领下写这个,”他望着总巡官希特说道,“这是极为罕见的。”

“我曾经在一家酒店的吸烟室遇到一位老绅士,他在所有自己的衣服上都写上名字和地址,以防备意外事故和急病。”总巡官说道,“他说自己84岁了,但他看上去要年轻。他告诉我,他害怕突然失去记忆,就像他在报纸上读到的那样。”

副局长提出了一个问题打破了总巡官希特对往昔的追忆,副局长想知道“布雷特街32号”的情况。总巡官被副局长用巧计追问得走入死地,于是决定不再隐瞒任何详情。如果他坚信知道太多对部门好,那么明智地保守秘密就能跟忠诚一样对他所从事的事业有帮助。如果副局长想在这件事上捣乱,当然没人能阻拦他。但总巡官此时应该表现得爽快一些,于是简洁地回答道:

“先生,是一家商铺。”

副局长低头看着那块蓝色的碎布,等着听到更多的信息。可是他没有听到,于是他就耐心地提出一系列的问题。通过这些问题,他知道了维罗克先生的商业活动和模样,最后还知道名字。在问答的间歇中,副局长抬起了眼睛,发现了总巡官的面部表现。他俩相互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总巡官说:“当然,部门没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录。”

“我的前任中有谁知道你说的这些情况?”副局长问道,他把双肘放在桌面上,又把两只手合拢在脸前,就好像要祈祷似的,但就是双眼中没有虔诚的表情。

“先生,没有,肯定没有。为了什么目的呢?把那样的人展示在公众面前能有什么好处呢?有我知道他是谁就足够了,等到了对公众有用的时候再公开。”

“你认为私人占有信息的行为与你的职务相符合?”

“先生,完全符合。我认为很正常。先生,我宁愿说,我之所以有今天,全靠这点——我被认为是知道如何做这份工作的人。这工作就跟我的私事一样。我的一个法国警察朋友暗示我这家伙是个大使馆间谍。这份工作要靠私人友谊、私人信息、私下利用私人信息——这就是我对这份工作的看法。”

副局长暗自评论道,这知名的总巡官的下巴形状似乎受其精神状态的影响,仿佛他的崇高的职业声望就存贮在他身体的那个部位。想到这里,他就不打算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便说道:“我明白了。”然后,他再次把面颊依靠在双手上,并问道:

“好吧,如果你想保持私交,那就保持着——但你与这位大使馆间谍保持了多长时间的私交了?”

对这个机密的问题,总巡官做了机密的回答。由于回答太机密了,所以声音小得都听不见:

“远在你想来此就职之前。”

可以公开的部分就讲得更加准确了。

“我大约是7年前见到他的,当时有两位皇室成员和帝国首相来此访问。我主管他们的安全事宜,当时斯托特—瓦腾海姆男爵是大使,他是位很神经质的绅士。市政厅宴会3天前的夜晚,他让人通知我,说他想见我一面。当时我在楼下,马车正要接两位皇室成员去看戏。我赶紧上楼,我发现男爵正在寝室里来回踱步,搓着双手,处于一种极度忧虑的状态。他让我相信他对我们警察的能力和我的能力有充分的信心,但有一个从巴黎来的人,此人提供了一些可以信任的秘密信息。他让我去听一听那人说什么。他立即带我到旁边的盥洗室,在那里我看到一个穿厚重大衣的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帽子和手杖。男爵用法语说‘请说话,我的朋友’,那间屋里的光线不好。他或许与那人说了大约5分钟的话。他确实给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男爵把我拉到一旁,紧张地向我夸奖他。当我再次转身的时候,那人像幽灵一样消失了。我猜那人从后面的楼梯溜走了。我没有时间去追那人,因为我必须跟着大使从楼梯下楼,查看去看戏的人是不是都安全走了。然而,我那天晚上根据那人的信息做出了安排。无论是否绝对的正确,那人的消息听上去是很严重的。很可能使我们在皇室访问伦敦那天避免一次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