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9页)

“什么理由?”

“离婚之后,我就不会有多少钱了。”

我闭上眼睛,用手捂住前额,仿佛这样就可以帮我熬过这突如其来的惊人打击。“啊,西亚,请原谅,我不太明白你的话。我原以为你跟埃丝特都很有钱。冰箱里的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奥吉,在我们家族里,我们这一房从来都没有多少钱。有钱的是我的叔叔,我父亲的弟弟。埃丝特和我是他仅有的亲戚,所以我们一直都有钱花,在钱堆里长大,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幸福。埃丝特做到了,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

“你也一样。”

“可是这已经吹了。我不妨告诉你,这当中还出过一桩事。这事不值得你往心里去,只不过是一时犯傻。在一次舞会上,我跟一个海军学校的学员一起溜出去了。他长得非常像你。这事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一直想念你,可你又不在。”

“一个替身!”

“哎,那个希腊女孩对你来说连替身也不是哩!”

“我可从没说过,打从我们在圣乔市相遇以来,我一直在想着你。”

“也没想埃丝特?”

“没想。”

“你是想斗嘴呢,还是要听我讲?我只想解释一下发生的事。我婶婶来我家看我们——你还记得那位老太太——舞会在我们家,也就是史密狄家举行。她看到了我跟那小伙子在互相爱抚。奥吉,这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那是在千里之外,我压根儿没想到我会来芝加哥找你。可是当时我对史密狄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不得不另外找个人。哪怕只是个不相干的小伙子,像那个海军学员。我的老婶婶回去后,我的叔叔给我打了个长途电话,对我说,他要停止对我的经济供给,进行察看。这是我得去墨西哥的另一个原因,为的是去赚钱。”

“用鹰?”我不由得叫了起来。我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团。“你怎么能指望鹰来赚钱呀!就算它能捕到那些鬼蜥蜴,或者是你说的别的东西。真是天知道!”

“不仅是捕蜥蜴,我们也将把打猎拍成电影。我得充分发挥我的专长。我们还可以把这写成文章,卖给《国家地理杂志》。”

“你怎么知道我们能行?谁来写这些文章?”

“我们有了材料,就可以找个人帮我们写。这种人哪儿都能找到。”

“可是,亲爱的,你不能满心指望这个。你想得倒挺美!这并不那么简单。”

“也不是那么难得不得了,我就不信。我在各地认识很多人,他们都巴不得能为我效劳哩。要想能驾驭那种凶禽,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过我很想试一试。另外,我们在墨西哥还可以节省开支。”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这样花钱?住这么大的套房?”

“在离婚手续办完之前,一切费用都由史密狄支付。这不关你的事,对吗?”

“对,不过你应当有所节制,不该挥金如土。”

“为什么?”她问,她真的不明白。

对于她在花费上的某些观念,我也同样不明白。她在密歇根大街的银器店里,花三十块钱买了一把法国缝纫剪刀——这只是一件毫无用处的做嫁妆的银器——买了后,这把剪刀从未剪过一根线或剪下过一只纽扣,而是跟其他物品一起,到了旅行汽车尾箱里的提包或箱子里,也许永远也不会再露面了。可是她居然还说在墨西哥可以节省开支。

“花史密狄的钱你不在乎,是吗?”

“是的,”我说,说实话我确实不在乎,“可要是我不跟你一起去墨西哥——你会独自一人去吗?带着鹰,以及别的什么?”

“当然。这么说,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啦?”

不过她知道,我宁可挖出眼珠,也不愿待在这儿,眼巴巴让她走掉的。哪怕她带的是非洲的兀鹰、神鹰、大鹏或长生鸟。她掌握着主动权,可以左右我。要是我有不同的独立见解,我也能掌握主动,可是我没有。

因此,她问我是不是不想留下,但当她从我的脸上看到我对她的一片痴情时,便把话收了回去,沉默不语。只有放下吉他时发出的响声。

然后她说,“要是老鹰让你犯愁,那你就暂时忘了它吧,等见到它时再说。我会叫你怎么做的。用不着事先多担心。要不就想想,一旦把这凶禽驯好了,该多有意思,多美。”

我尽量想接受她的劝告,可是我那芝加哥西区根深蒂固的怀疑心理,仍然一个劲地缠着我,说,“不,这怎么可能!”我们住的地方离动物园很近,我徒步去了那儿,看了那儿的一只大雕。它栖息在一个四十英尺高、圆锥形、鹦鹉笼似的大笼子里的树干上,它的烟灰色羽毛沐在阳光中泛出绿色,它叉开双腿傲然而立,腿上的羽毛像土耳其禁卫军的裤子——低着头,两眼凶光毕露,每根羽毛都充满生命力。啊!在这故国的公园里,绿草如茵,布满铁锈的铁笼,树荫如盖,阳光明媚;像这样一只凶禽在这儿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要的。我心想,谁还能驯服它呢?因而我们最好还是尽快去特克萨卡纳,在它还没长大之前就开始驯养它。